星期四,早上4点

星期四,早上4点

我为无法忍受的痛苦所惊醒,由于我既不能睡,也不能来回走动,只好拿起这本本子,向将会读到这些文字的陌生朋友们喊出自己的痛苦,愿这样的方式可以令自己有所解脱。这些朋友是存在的。我不认识他们却知道他们。我在黑暗中猜度着他们。一头可恶的野兽用有力的爪子在给我的脖子上刑。痈发展到了一个在它周围筑起火山口的阶段,细菌的大部队将之围住与我抗衡。这是一场惨烈的战役,于我而言,持续一个夜晚,于细菌们而言,可能是持续好几年好几代才能在这恶果周围筑起一道真正的中国式的长城。我刚吃了药。尽管我早已下决心保持应有的勇气,尽管我早已确信,为了拍摄这部梦想了那么久的电影,将要付出的是极其巨大的代价,可这一刻,要度过这几分钟的煎熬还是太难了。病痛甚至剥夺了我抱怨的能力。一种恶毒的荆棘,极深的根系,仿佛有一把火珊瑚加剧了病痛的神经那火烧火燎的荆棘丛。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我自问是否可能承受住正承受着的一切。还有,怎么办?得挺住。——停电了。我一度以为这故障会持续一整夜。灯又亮了。我要尝试着画出我的煎熬。

有表现痛苦的羽毛装饰物,表现痛苦的烟雾,表现痛苦的花缀、闪电,以及表现痛苦的图画。今晚,九点左右,于斯曼(Huisman)和科昂(Cohen)来跟我聊他们关于我的作品的纪录片的计划。他们看到了我从医生那里回来时的状态。来访五分钟后,他们走了。

我想我不再需要用图形来缓解痛苦,如同在德雷克(Dereck)和索利尔(Solier)医生的时代。那事实上是解毒的手段。而现在,我的痈,不就是一种器官的解毒方式:驱除了食物和厌世的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