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28日
今早,在我的脑中闪过无数有待完成的小事,包括关于连接与充实画面的声音问题;总之,是想到了一部电影所需要的全部用心、耐心的工作,我于是感叹:看到法国的观众面对电影或戏剧时那么散漫、那么坦然地不专注真是令人伤心。因为银幕的光线而导致的催眠是非常少见的,除了在那些普通公众中,那唯一听和看的人。这些先生和女士们转过身,在黑暗里摸索着香烟,没有找到,于是又问后面的人要,点燃,再掐灭,时不时地捕捉到某个已失去意义的画面(这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因为他们只会批评某个侧影或某件衣服)。这种不专注的罪行——没人认为是犯罪——似乎是与思想作对、参与摧毁智慧的最严重的罪行。
自私就建立在这种无序的基础之上。“我到了剧院,我寻找自己的座位,我打扰整个大厅与演员,我轻视这出戏,没什么关系,因为其他人并不存在,或者说,他们的存在只是依据我所需求的快乐而定。”多么奇怪的乐趣!如果我们跳过一行的话,一部佳作就会令人无法理解。而这评判的观众,这胆敢来评判的观众,却在第一幕结束时才到。
这就是为什么,渐渐地,给这不可救药的观众所献上的只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们只配拥有这些,也能够这样心不在焉地消受。
大家都不懂得这种愚蠢!如果他们懂得是这一种粗劣之波悠游于一场演出、一只眼睛、一只耳朵之间,他们的生活也就不会是空洞的旋涡了。
建立一个观众艺术学院。可是,上天啊,如果这个学院类似演员艺术学院的话,那观众还是什么都不会学到。舞台与观众席之间的距离只会愈来愈远。
法国好像是欧洲唯一盛行这样一种无耻风气的国度。——且不提那视戏剧为一种信仰的中国、印度或是日本。就说英国和德国,我在那里看过演出,只要有一个观众揉捏一张烟纸,就会招来怒目相向的整个法庭。
在法国,人们首先认为善意、好心是一种愚蠢,而恶毒却是一种聪明的表现。现在,礼貌被视为浪费时间。每天,我都在见证这样的观念。
为了让一位女士先下地铁,我让到一边:“您故意堵住门口!”她大叫。这位女士已是满脸怒容。
我习惯对剪票员说“谢谢”。可很多剪票员都以为我是在嘲笑她们,往往带着厌恶的神气耸耸肩。
我开始理解这些修女们的机械系统是令人赞叹的,所有个性化的热情都会有损这装点着她们的修女帽,这个系统引导她们如同耕地的马儿般直线前行,一分钟又一分钟,一星期又一星期,一年又一年。
极度困难——对于一个思想非常自由的人而言——去做一架机器的某个齿轮,或是海里的一粒沙子:“您就和他人一样”,他们会这样回答我。确实如此。
马丁来了。他发现病变已被控制。脖子上的痈依旧。但其他的都有好转。这个周日他免去了我的刑罚。哪怕从巴斯德出去,哪怕治愈了,我还得带着膏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