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的地域分异

(二)文学的地域分异

生活是文学艺术创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创作实实在在便是向自己所生活的“地域”索求素材、提炼题材。文学创作离不开特定的环境,“大地是文学艺术的舞台”,文学艺术因而也就带有明显的地域特征。中国文学素有南北之分、东西之异、地域之别,诚如有论者所说,南方北方,其性情不一。南北地域不同,产生的文学自然迥异,也具有各自不同的审美范式。唐代的魏征在总结南北朝文学的各自发展时认为:“江左宫商发越,贵于清绮;河朔词义贞刚,重乎气质。气质则理胜其词,清绮则文过其意。理深者便于时用,文华者宜于咏歌。此其南北词人得失之大较也。”[3]清代谢之淮在《填词浅说》中说:“以辞而论,南多艳婉,北杂羌戎;以声而论,南主清丽柔远,北主劲激沉雄。”刘师培在《南北文学不同论》中提道:“南音之始,起于淮、汉之间,北声之始,起于河、渭之间,故神州语言,虽随境而区,而考厥指归,则析分南北为二种。陆法言有言:‘吴、楚之音,时伤清浅,燕、赵之裔,多伤重浊’。”近代学者梁启超在《中国地理大势论》中论及文学地理时指出,“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吴越多放诞纤丽之文,自古然矣。……长城饮马,河梁携手,北人之气概也;江南草长,洞庭始波,南人之情怀也。散文之长江大河一泻千里者,北人为优;骈文之镂云刻月善移我情者,南人为优”。从这些论述中可以窥见南北文风的不同是显而易见的。南方文学的温润、绚烂、浪漫、飘逸,有着文人的移情山水、诗酒唱和的柔情雅趣,能通透地描绘出山水之柔美;北方文学的粗犷、质朴、凝重、崇高,雄浑贞刚的独特风貌,曾经使无数读者击节称赏,叹为观止。其实,中国文学的地域差别,不仅表现在南北之异,还表现为东西之别。东方近海的开放文学,新潮迭起,洋派味道甚是浓厚,受欧美外来文化影响较深;西方地处高原山地、戈壁沙漠和雪域草原,远离城市,相对封闭落后,所产生的西部文学既带有某种原始的粗犷和豪放,也带有半醒状态的失落和迷离。樊星在《当代文学与地域文化》中精辟地概括了我国当代文学的地域特色,“齐鲁的悲怆,秦晋的悲凉,东北的神奇,西北的雄奇,中原的奇异,楚地的绚丽,吴越的逍遥,巴蜀的灵气”。[4]认为“地域文化小说”,如京味文学、津味文学、汉味文学、海味文学、苏味文学存在风格上的差异,是当代文坛最富于民族文化意味的一大景观。在20世纪“现代化”的艰难进程中,文学创作领域因地域不同显示了极其明显的差异,“城市文学”与“乡土文学”更是有别的两个文学世界,还可以看到山地文学与水乡文学的区别,高原文学与平原文学的差异等,即或是同为一个省区,往往也存在着小地域之间的文学差异。如陕西地域作家郑伯奇、柳青、陈忠实等,就不难发现小地域之间的差异了,郑伯奇有点似“漂萍”,柳青则似“白杨树”,陈忠实则如枝繁叶茂的“灞柳”。郑伯奇是在漂泊中观照人生的,未曾着意打一口深井,这的确令人感到遗憾;柳青早期也带有漂泊的意味,虽然试图扎根写出力作,但限于种种条件未能如愿,“直到扎根长安皇甫,才写出挺立如白杨大树一样的作品《创业史》;陈忠实虽然有‘文化大革命’中陷入创作误区的经历,但他一旦醒悟,就感到脚下土地的重要,特别在他营构《白鹿原》这部巨著时,他一方面努力充实自己,同时另一方面更是不要命地勘察自己以为已经熟悉的这方水土,结果这方水土培植起了一棵绿意葱葱的‘灞柳’。”[5]陕西地域的作家,都有自己比较固定的“创作基地”,他们不断地深入生活,从中汲取丰富的文化营养,增强作品的丰硕的地域内涵。地域地缘的空间区分,使自古以来的文化、民俗、风土人情等呈现出明显的差别,从一定意义上来说,正是因为地域间的差异,才形成了不同的地理心理、民风人情、语言文化、方言土语,使文学的世界更加丰富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