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对于柳青艺术思想的继承和发展
柳青作为20世纪五六十年代现实主义创作的代表作家,路遥把他称为“我的文学教父”和精神导师,也是路遥在做人和创作上的可见可触可亲可爱的楷模,路遥对柳青的接受就是对传统现实主义的继承与发展。路遥多次提到,在《平凡的世界》准备创作前,曾阅读大量的中外文学名著,七次通读《创业史》,是准备阶段阅读次数最多的书籍,由此可见路遥对柳青的重视和崇敬。路遥在《柳青的遗产》一文中写道:“一个艺术家如果超然于广大而深厚的生活之外,即使才能卓著,也只能生产一些打扮精致的工艺品;而带着香气和露水的艺术花朵,只能在生活的土地上培植。这就是艺术家柳青的毕生信仰。对于今天的作家来说,我们大家不一定都能采取柳青当年一模一样的方式,但已故作家这种顽强而非凡的追求,却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尊敬和学习的。”[46]《狠透铁》出版时,柳青一再告诫编辑书名下的“一九五七年纪事”这几个字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去掉的。路遥的《在困难的日子里——1961年纪事》和《惊心动魄的一幕——1967年纪事》这两篇被收入《当代纪事》中的中篇小说,它们的副标题就采用与柳青《狠透铁》相同的纪事方式,这种向前辈学习致敬的方法,更是一种对现实主义的继承。
路遥对柳青传统现实主义的继承,表现在创作《平凡的世界》时,固执地坚守着被很多人认为已经过时了的现实主义表现手法,“许多评论家不惜互相重复歌颂一些轻浮之作,但对认真努力的作家常常不屑一顾。他们一听‘现实主义’几个字就连读一读小说的兴趣都没有了。好在我没有放弃我的努力”。[47]现实主义自19世纪30年代以后形成一个比较自觉的文学流派,在欧洲逐渐取代了浪漫主义而占主导地位,受到“五四”新文学运动的冲击之后现实主义才被引入中国,成为文坛的主要思潮,形成、发展成为一种全新的文学样式,它所反映的生活深层意蕴备受阅读者的期待。路遥作品中所透露出来的现实主义情怀、固有的文学价值,都给我们留下了丰富的审美价值。
路遥曾说过:“比之某些著作浩繁的作家来说,柳青留给我们的作品也许不够多。可是,如果拿一两金银和一斤铜铁相比,其价值又怎样呢?”“柳青是这样的一种人:他时刻把公民性和艺术家巨大的诗情溶解在一起。作为一个艺术家,他始终像燃烧的火焰和激荡的水流。他竭力想让人们在大合唱中清楚地听见他自己的歌喉;他处心积虑地企图使自己突出于一般人。但在日常生活中,他又严格的把自己看作是一个普通公民,尽力要求自己不丧失一个普通人的感觉。他多年像农民一样生活在农村,像一个普通基层干部那样做了许多具体工作。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创业史》中那么逼真地再现如此复杂多端的生活——在这部作品中,我们看见的每条细小的波纹都好像是生活本身的皱折。”[48]柳青无疑给我们留下了一份不薄的遗产。他在我们这个风云变幻的时代曾经热情地生活过,繁忙地创造过,也像任何常人一样有过缺点和失误。但他一生辛劳所创造的财富,对于今天的人们和以后的人们都是极其宝贵的。路遥推崇柳青,学习他对文学事业的执着精神,对柳青所坚持的现实主义创作方法不但很好地继承,并且有了自己的全新认识,在精神层面上进行了深入的理解,有所继承和发展。《病危中的柳青》与《柳青的遗产》两篇文章,可看作是路遥对柳青义无反顾地追随,当然也表现出对柳青致敬的情怀。
路遥的一生,坚守现实主义传统,并对柳青的创作有所继承和发展,对现实生活有了更为广阔、更为直接的反映,进一步推动了现实主义文学的潮流。作家熊召政说:“路遥的小说字里行间始终有一种对文学、对文字的敬畏,路遥是真正以一种神圣感在从事文学创作的作家。”路遥对文学是宗教般的虔诚,是用真情与生命在书写,他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了文学和人民,用自身的行动告诉我们该如何对待文学以及文学的定位。“所谓定位,不是根据自己的主观意愿对作家进行随意的吹捧或贬抑,而是根据对已存在的作家作品及其在文学界、社会上所产生的影响的客观事实,对其价值和地位给予一种科学的文字表述;或者说,地位就是根据客观存在的作家作品的文学史实对作家的一种命名。”[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