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回归老屋

十、回归老屋

《白鹿原》的成功,把一心只想从事写作的陈忠实推到了省作协主席的位置上,不久又当选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大多数时间和精力不可避免地消耗在一些非文学活动上,行政工作和公共事务严重妨碍了他的创作。

2001年到2002年,陈忠实又一次回到了原下世代祖居的老屋——西蒋村,淳朴宁静的农村、麦地辽阔的白鹿原是他心灵得以从容的归宿。在这里,一住就是两年。这是他重新审视生活、思考人生、归隐闲居、继续进行创作的两年。一个快进入花甲之年的他,为什么执意要回到这个空寂了近十年的老屋来呢?他在《原下的日子》里这样写道:“我不会问自己也不会向谁解释为了什么又为了什么重新回来,因为这已经是行为之前的决计了。丰富的汉语言文字里有一个词儿叫龌龊。我在一段时日里充分地体味到这个词儿的不尽的内蕴”[91]。从这里我们已经知道了他回归老屋的原因了,这个老屋,它是净地,它是祖屋,它是一种“心理蕴藏”。这个祖居老屋,曾经是父亲、叔父以及祖父们共同居住过的地方,如今他们已经长眠于白鹿原北坡,但他们的某些生命气息依然回荡在原下的老屋里。陈忠实要在和祖先默视、和大地对话的过程中,来获取心里的力量蕴蓄。特别是他第一次被父母送出家门,走出这个老屋去城里读书的时候,父母的眼神“给我一个永远不变的警示:怎么出去还怎么回来,不要把龌龊带回村子带回屋院”[92]。似乎这是陈氏家族固有的观念,“在我变换种种社会角色的几十年里,每逢周日回家,父亲迎接我的眼睛里仍然是那种神色,根本不在乎我干成了什么事干错了什么事,升了或降了,根本不在乎我比他实际上丰富得多的社会阅历和完全超出他的文化水平”[93],关键是“别把龌龊带回这个屋院来”。他的归居老屋,并非有隐逸的思想,这与陶渊明的归隐田居完全不同,他只是与中国古代的文人一样,归去来兮,隐于乡村,过那种怡然自得的生活,凸显了作者当时的人生处境、心境和价值取向。

这一时期,他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写散文、言论上,短篇小说也间有收获。他的散文,人生经历、游历观感等方面都有涉猎,其他题材写得较少,譬如写花、动物等。他最喜欢的还是写树,因为在农村的大街小巷,树无处不有,在农村的田间地头,树无处不在。几乎是触目皆树,他上学时的学费,也是靠父亲种树卖树来供给的,这使他对树有一种亲切自然的感情,再加上他那带有迷信色彩的“木”命,冥冥之中似乎与树有一层神秘的关系。

这两年的复归老屋,除了逃避或者说躲开他屡次有意无意间透露出的“龌龊”之外,更重要的就是他不仅要重新打量世事人事,还有重新打量自己,调整自己的心态,使之归于宁静。其实,这两年,是他自1992年进城以后写作最多的两年,不管是散文、言论,还是小说,每月都有一篇或多篇作品发表,共写散文、言论56篇,短篇小说5篇,出版散文集、小说散文合集5部,这是他在这两年里的最大收获,也是他对农民命运不断思考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