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地域文化的超越
热爱自己的书写对象,作家才能倾注全部的心血;超越自己的书写对象,作家才能拥有广阔的视域。地域文化滋生了柳青的文学生命,给予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文学创作源泉,也为他的作品涂抹了浓郁的黄土文学风情。
柳青是一个真正的文学殉道者,虽然出生在农村,对黄土地有着深情的挚爱,甚至到他生命终结,还深情地表示:“我离不开长安这块土地,离不开长安人民,我死后把我送回长安,埋到皇甫原上。”这句话也可看作是他的遗嘱。他在创作的叙述中,总是以一个普通农民的视角讲述故事中的政治事件和战争场面,不带任何主观情绪,浓厚的乡土气息叙述和思维方式清晰呈现,但是他对土地的情感绝不是农民式的土地情结,他从来都是用知识分子的视野审视农村农民的生存状态,尽管他穿着农民的衣服,与农民同吃同住,生活在农村十几年,但他骨子里依然有着清醒的知识分子的情怀,用宗教般的虔诚对文学以炽烈的忠诚,践行着一个作家对社会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更为可贵的是他把知识分子博大的社会文化视野和对农民命运的关注、积极转变到农民落后传统观念的伟大抱负融为一体,全身心地投入到这种生活体验和对这一生活的书写当中去,使他在创作中对农村社会的观照成为自觉的行为,因而从本质上超越了地域文化的局限性。正如路遥所说:“毫无疑问,这位作家用他全部的创作活动说明,他并不仅仅满足于对周围生活的稔熟而透彻地了解;他同时还把自己的眼光投向更广阔的世界和整个人类发展历史中去,以便将自己所获得的那些生活的细碎的切片,投放到一个广阔的社会和深远的历史的大屏幕上去检查其真正的价值和意义。他决不是一个仅仅迷恋生活小故事的人。”[8]“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创业史》中那么逼真地再现如此复杂多端的生活——在这部作品中,我们看见的每条细小的波纹都好像是生活本身的皱折。”[9]“才能使他的作品具有史诗的品质。他的作品决不能简单地说成‘山药蛋’。”[10]“柳青是属于那种热爱生活、热爱人民,对文学创作事业如醉如痴、怀有伟大抱负的作家,柳青作为人和作家的影响将会长期存在下去”。[11]
柳青以陕西关中的长安为“根据地”,对这块黄土地上的风土人情、人生命运的现实主义书写,对黄土地上人们生存状态的现实主义把握,对这块黄土地上文化、历史、心灵变迁史的忠实记录,使他的作品带着黄土地特有的文化面孔,以其蕴含着作家伟大的社会情怀及史诗般的文学价值而远远超越了地域文学的狭隘界限,形成了黄土文学流派立足地域文化的厚土又超越地域文化局限的优秀创作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