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言

第一章 引言

近三十年来,有两部研究青铜器花纹的著作,为学术界所重视。一部是1941年容庚著录的《商周彝器通考》。他在这本书的上篇第六章,用了将近60页的篇幅,论述商周青铜器的花纹。另一部讲花纹的著作,为瑞典的汉学家高本汉教授在《远东博物馆杂志》第二十三期(1951)讲早期青铜器花纹的文章。这篇论文是用英文写的,有二十六个图版,七百一十五幅插图,37页说明与讨论;对于铜器花纹的分析,不但方法缜密,也有很多精辟的见解。一般说来,这两篇文章对于中国古器物学的研究,是有很大的贡献的。

但是,他们所用的材料,性质甚为庞杂。这两位权威学者鉴定中国古器物,尤其是青铜器方面,均有很深的造诣。不过,不可避免地,他们的见解也受了材料本身的限制。他们研究的方法,均是以图案本身为主体,讨论它们的结构及其变化,以解释这些变化所反映的各种问题。高本汉氏的分析能力可以使他把好些图案单位分得极详尽,详尽得微入毫芒,处处均有引人入胜的地方。但是,他的基本观念有些显然没有很坚固的基础。譬如:“饕餮”、“龙”,这些传统的、用得极普遍的花纹单位,也是容高两氏所无条件采取的分析单位。就纯粹的装饰艺术说,它们的发展历史及形成的过程,均需要特别详尽地处理后,方能看出它们的起源及历史意义。而器物本身的时代,更不是专靠花纹的外形变化所能断定的。大家都知道“礼失而求诸野”的这句老话,翻译成现代考古学的意思,就是:一件在文化中心区域久已失传的实物,可以留存在这文化区域的边缘地带,把它的生命延长很长的时期,这是一个很普遍的文化现象。若用这个原则来解释中国青铜器的发展,我们可以具体地说,安阳地区殷商时代铜器的形制与花纹,可能到西周早期便在这个区域完全失传了;但在淮河、扬子江流域、陕西、绥远等边疆地带,也许流行到周朝很晚的时期。有了这个现象,假如我们不能确知一件器物出土的准确地点,而拿它的形制和花纹做标订它们的时代根据,这个方法便很容易导致若干错误的结论。高本汉与容庚两氏的论著,均免不了这一点。

本篇的分析,所根据的为“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考古组发掘出来的器物,材料的本身都有很清楚的身份证,可以算是百分之百的原始资料。至于我们所以先选择觚形器作为研究的开始,理由如下:

(1)觚形器的器形之沿革与演变有比较清楚的历史。

(2)在殷墟的发掘品中,这一型青铜器是所见最多的一类。

(3)小屯出土的土范,有一部分很显然是用作铸这一型器物的;范上的花纹,可以帮助我们了解见于觚形器上的花纹之制造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