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电视上的政治访谈
澳大利亚语言学家乔安尼·温特（Joanne Winter）对两次广播访谈进行了比较研究（温特，1993）。在其中一次访谈中，访谈者是一位女性；而另一次访谈中的访谈者则是男性。受访者都是澳大利亚政府的高级官员，他们分别是总理和财政部长（两位都是男性）。访谈在下次大选日期刚公布不久时播放。温特所研究的是访谈者在访谈中对轮流说话机会的控制、两人各自的提问策略以及把访谈组织成一段节目的情形。我将集中于考察轮流说话的情形和提问的策略。下面的第一段摘录选自对总理进行的访谈：
［摘自访谈1，由女性访谈者对总理的访谈］
1.问：霍克先生你今天已经给我们提供了呃
2. 许多美元（.）如果它们消失在通货膨胀和高利率的
3. 汪洋大海中（.）这些美元还值什么钱？
4.答：唔它们决不会在
5. 通货膨胀和高利率的
6. 汪洋大海中消失
7. 财政部长已经公布了（.）通货膨胀率呃
8. 百分之六是一个（.）合理的数字
9.问：霍克先生，你的政府在
10. 估计通货膨胀率方面的记录不太好是吗？
11.答：呃不是太糟吧（.）我们是有一点
12. 一点估计不足（.）但是嗯（.）让我这么说
13. 就结果来说我认为这是
14. 重要的事情（.）只要看看
15. 我们已经完成的我们接手时的通货膨胀率
16. 是百分之十一（.）而我们已经让它降低
17. 下来了
18.问：霍克先生，我对此表示感谢不过（.）你
19. 和你的财政部长预料通货膨胀
20. 现在将是在四点五左右（.）它是
它实际上「令人遗憾（.）它是百分之八左右（.）
21.答：
呃现在让我——它以及
22.问：「现在那不是个好记录不是吗？
23.答：
需求比我们大家希望的要高
24. 当然通货膨胀是有点高了
25.问：霍克先生那等于是说
26. 我们错了是吗？
27.答：它（.）它不等于说我是在说
28. 并且此前我已经说过这不是我第一次
29. 我已经说过（.）那……
（改编自温特，1993：133）
请把这次访谈中轮流说话的模式与第二次访谈的模式进行对照，下面的摘录就取自第二次访谈。仅仅只是一瞥两次访谈文字的编排，你就能够看见其中轮流说话的情形是不一样的。在第二次访谈中，因为轮流说话的转换更频繁，而且轮流说的时间又非常短，所以，文稿在纸上占据了更多版面。与第一次访谈相比较，第二次访谈语速很快并且声音响亮，这些在文稿中没有记录下来：
［摘自访谈2，一位男性访谈者问，财政部长答］
1.问：好吧现在如果你能提供
2. 每周50美元的一揽子薪金税收措施（.）
3. 我们现在的情况到底有多糟糕？
4.答：呃这是非常可靠的能够承受的。
5. 一揽子计划就整个国家而言平均百分之七
6. 每周收入「增长的数字相同
7.问：
那是给低收入工人」
8. 一份补贴吗？
9.答：它是它是帮助中低收入
10. （.）工人（.）但是削减税收的计划
11. 除了帮助人们脱离困境-
12. 还让国家得到合适的收入
13.问：但是考虑到现有的事实是劳动力
14. 市场正变得有点疲软经济已经丧失
15. 大量元气（.）一些人可能说
16. （.）为什么他们不能从凯尔提部长和澳大利亚贸易工会委员会中
17. 得到更好的一笔？
18.答：哦这是这是一个结果
19. 每周百分之七的平均值
20. 「一年来国家方面的收益成本——
21.问：
这是实际工资加上百分之一
22.答：这是税后收入的增长是的
23. 这是税后增加收入-
24.问：部长我们付得起吗？
25.答：是的答案是肯定的我们能（.）通过
26. 贸易上一段时间的高需求——
27.问：还有丰厚的主管薪水=
28.答：=以及薪水=
29.问：=更高的福利
30.答：但是作为——
31.问：但是你无法做任何事情
32. 「你能做吗？
33.答：
现在要坚持」是的，我能，当经济——
34.问：并且我们不是瞎忙围着
35. 工资和通货膨胀转而同时我们变得越来
36. 越没有竞争性
37.答：不不不因为只要看看这是百分之七——
38.问：「而不是上升
39.答：
但是这是——
40.问：它不会去推动它=
41.答：=不绝对不会这一点完全正确这是……
（改编自温特，1993：133—4）
男性访谈者与接受他采访的人争夺说话机会。他的风格是竞争性的，他在受访者说话时强行插入。在上一章我提到打断别人话语的方式，采用这种方式可以抓住说话机会和控制谈话。在这里的第7行，男性采访者的行为似乎正是如此（温特在这一访谈中找出了位于其他地方的三处打断，但是我认为在这段摘录中可能还存在其他的打断受访者的情况，例如在第34行）。在访谈一中，打断谈话的正是被采访者，就像第22行那样。两次访谈中轮流说话的详细情况反映在表格6.1中。总的来说，男性访谈者比他的女同行说的话要多得多，他几乎与接受他采访的人谈得一样多（在访谈一中，访谈者和受访者轮流说话的数字存在着差异。这是因为这次访谈在商业频道中播放，当播放广告时，访谈就中断；访谈二则是在没有插入广告的频道播放的）。
访谈者怎样着手引出信息？引出信息的方式有所不同吗？直观而言，为了引出大量谈话、给受访者披露信息及意见的最佳机会，提出“什么”之类的问题（也就是说，用什么等等来提问，诸如“你对某某有什么看法？”），这似乎有可能成为最好的诱导方式。你并非只想从你的受访者那里得到对与不对的回答，或者只是点头而已。所以，你可能会期待大量如什么之类的问题，而不是只需要回答对与不对的问题。然而事实上，在温特研究的两次访谈中，什么之类的问题并不是很多；而且，温特发现，受访者并不考虑采访者的提问策略，而以同样长度的答案来回应。在政治访谈中，即使是这类对与不对的问题，其获得的回答也要比说对/不对的回答长得多。最近，我听了电台播放的一次访谈，其中，受访者（英国外交影子大臣）用生硬的“不”来回答是/不是提问，随之沉默了一秒钟左右，表示他对所提问题的回答已经结束了。接着，两人都爆发出笑声，他和访问他的人都知道这不是预期中的回答（也就是说，如此回答问题，它暗示了弦外之音的效果，暗示如“你提了个愚蠢的问题”之类）。
表格6.1 两次政治性访谈中轮流说话的情形
资料来源：温特，1993：126
但是，澳大利亚两次电视访谈的提问策略有何不同吗？温特发现，男性访谈者采用了宣言性的陈述作为提问策略（就像第二部分摘录中的第34—36行和第40行那样）。这些陈述的效果唐突、有挑战性，表现了采访者的竞争风格。而女性采访者却没有使用任何具有挑战性的陈述句。
总之，考虑到轮流说话与提问策略的效果，女性的访谈风格是高度合作性的，着重于推动受访者的参与，而不是挑战他们。与之相反，男性的风格是竞争性的，采访者常常在被采访人试图回应时打断他。他也大量使用充满感情的、基于价值判断的语言，同时提供信息并发表自己的看法。在由女性进行的访谈中，却没有这种附加的、访谈者自己的价值判断信息。女性访谈者更紧密地贴近眼前的工作，即为观众的利益着想，从受访者那里获取信息。作为选举之前的访谈，这样做看来是合适的，观众对其访谈内容可能与对被采访者“个性”一样感兴趣。“合作性的访谈强调信息的交换，而对抗性、竞争性的舌战则暗示了访谈者的价值判断。这些附加信息迫使观众在得出结论的过程中对此多加考虑，而不是聚焦于被交换的信息。”（温特，1993：137）
当然，除了提供信息之外，电视访谈也提供娱乐。两种访谈风格都有存在的空间。但是，温特对这两次广播访谈的研究表明，女性不采用那种男性化的、对抗性的互动模式，她们自己就能够作为出色的媒体从业人员来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