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虚伪的中立
认为男人和女人采用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交往,关于这一点,包括坦嫩在内的两种文化的拥护者都维持谨慎的中立态度。男女的两种交往风格被认为是同样言之成理的,正如我们已经评论的那样,这种谨慎中立的立场与社会语言学相一致。在描述语言的多样性时,社会语言学家不会去判断孰优孰劣。
两种文化的观点认为,男人和女人的风格平等而不同。让我们把这一论断与另一相似的观点进行比较。这个观点论及两种不同的英语:标准的英国英语和利物浦方言(在利物浦当地人们所说的方言)。公认的社会语言学观点认为,这两种英语在语言学上是同样有根据的。一种方言在任何一点上都和其权威性语言一样,它有同样丰富的词汇、复杂的语法结构;讲这种方言的人也同样能够以它做巧妙应对、成功地交流。就此而言,两种英语都是同等言之成理的。然而,在英国社会,从更普遍的认识来看,情况显然不是这样。公众显然不认为标准英国英语和利物浦的方言是同等有效的变体;在地方方言和权威性的英语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社会隔阂。医生、律师和大学教师不讲利物浦方言,至少不会在专业场合里讲;你也不会听见任何人在议会上讲利物浦方言。也许还可以举一个美国的例子,如果某人想要成为总统候选人,说话口音却像纽约布鲁克林区的出租车司机,那么你来想象一下此人的机会有多少吧。这个想当总统的人,他或她首先要琢磨的事情恐怕就是纠正语音了(在此并非有意贬低布鲁克林出租车司机)。
社会语言学家并不坚持说,在方言和其权威性形式之间存有社会性隔阂。在为被贬低的方言形式辩护时,社会语言学家有时候也会卷入更广大的社会现实世界。例如,威廉·拉博在法院作证,证明黑人的英语方言有其地位,它是有着自身语法的独特语言(而不是“蹩脚的英语”或“糟糕的语法”)。拉博这样做是要确立黑人英语作为一种语言的合理性,以使在美国教育界讲述这种语言的人能够抵制所受到的强烈歧视(著名的安·阿波案件,1982)。
坦嫩主张男人和女人的交往风格是同等合理的,她实际上是在做完全不同的事情。她不是挑战在两种交往风格中存在的权力差别,而是成功地抹去了这个差别。我们已经考察过,用两种文化的方法来分析语言和社会性别,这压抑了其中的权力问题。在社会上,这两种风格并不是同等合理的。坦嫩的畅销书在两者之间耍了点花招,或者说得好听点,她是游移于两者之间:一边是中立的描述(社会语言学家声称要去做的),另一边是发布改善关系的信息与建议(教人自我完善的书所要做的)。这种游移对女人没好处。根据跨文化交往误解的观点来解释日常交谈中的挫折,把它写进改善人际关系的自助书,再发售给女人;这就完全消解了男人的压力。男人不需要改变他们说话的方式来适应女人,女人只要学会理解男人就行了(巧合的是,这种单向、一边倒的理解方式,正是通俗浪漫小说的读者十分熟悉的,塔尔博特,1995a,1997a)。如果公正地评价坦嫩,我应该说,她并不是有意如此,她对此表示遗憾。然而,有关“人际关系”的自助书,就是作为妇女的读物来销售的。无论坦嫩的意图是什么,正是妇女在读这些书;因此可想而知,也正是她们——妇女被认为是应该承担责任的人,她们得去解决这些书中所提出的所谓夫妇间误解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