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对社会性别“差异”的过分强调
在过去20年有关语言和社会性别的研究中,社会性别差异研究占据了绝对主导的地位。妇女是合作性的,男人是竞争性的,诸如此类,不一而足。这些研究为女性主义语言学设立的议程有如“男人讲话是这样,女人讲话是那样”;这样一来,不可避免的是,男女差异得到了确认,而不是被挑战。这又意味着对于男女相似性的研究发现实际上被压抑了。例如在第5章我介绍过有关男女误解的一种解释,对此,马尔茨和博克的著作(1982)提到古德温所确立的男孩和女孩在游戏中的不同表现(古德温,1980)。在古德温对儿童游戏的详实研究中,她并非只是发现了社会性别差异;她同样也发现了男孩与女孩的语言行为中存在着大量的相似性。
弗里德(1996)概述了一些实验研究的结果,在使用一些特殊的语言技巧,例如像用“你知道”(‘you know’)这类口头语方面,男女的相似点远远超过其差异。“你知道”用法的变化是依据说话者的目的,而不是说话者的性别(这个观点和第3章提到的早期的一个论点相反)。弗里德报告说,她和她的研究同事无意中建构了一个女性化的实验环境;她们发现,参与者的性别并不是一个重要的变数。奇怪的是,情况看上去好像是这样,表现出社会性别特征的是谈话(talk),而不是谈话的人;也就是说,所有参与者(男性和女性)都在使用一种风格,这一风格与妇女的活动有着象征性的联系。谈话者参与的言谈类型使这些人介入到这样的交往风格中;在人们的刻板印象中,这些风格都被认为是女性化的(把这些刻板印象奉为神圣的就是这一观念:男性和女性有着截然不同的交往风格)。
社会性别作为差异被再现,而社会性别的范畴又常常被看作是两极化、静态和固定不变的。有时这些范畴被确立为仿佛是互补的一对,或者是天然的对立。像坦嫩《你就是不理解》这类著作并不会威胁这种根深蒂固的、把社会性别范畴两极化的信念。这些书对读者很有吸引力,因为它们提供了关于社会性别问题的解决方法,而不质疑社会性别本身的问题。把差异作为当务之急来考虑,其结果是强化了那些定型观念,支持了人们所接受的社会性别的本质主义。这是一个重大问题,因为它有效地瓦解了女性主义的解放目标。那些通俗作家可以、而且已经是轻而易举地利用了社会性别差异的研究。这类研究可以用来支持流行新书中有关男女的描述,作家在其中所用的都是非常传统的性别二分法(如美国最佳畅销书,约翰·格雷的《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
在本书后面几章中,我们与各种二元对立的情形相遇,诸如信息性对交流性、公共对私人、陈述报告对表达友善等。我已经指出,这种简便的分类法,它的效用是有局限的。在社会性别差异的研究中,也有一种倾向,那就是把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变成另一简单的二元对立。但是,正如卡麦伦所恰当地指出的:“社会性别是一个问题,而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男人做这个,女人做那个’,这不仅是过分简单和僵化的社会性别界定,而且它完全没有提出这个问题,即‘男人’和‘女人’的定义又是从哪里来的。”(1995a:42)对于当代语言与社会性别的研究者来说,挑战在于如何想象和表达社会性别,同时又不把它变成两极化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