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麻烦的二元对立

在上一章的结论部分，我讨论了工作环境中采用“女性气质”交流风格的后果。处于权威位置的女性，尽管不喜欢言行举止过于自信，感觉这样令人不自在；但如果不是这样，又担心被人认为软弱、无决断，甚至没能力。在本章中，我们看到，从事谈话工作，如接电话、电视播音的女性，她们并不采取男性所用的讲话模式，也一样胜任自如；尽管有某些男人抵制她们，正如我们在民意调查访谈中所看到的那样。显然，发展出进入公共空间的声音，这并非只是培养“男性化”互动方式的问题。我们观察过那位主持政治访谈的女性，她的访谈风格就是合作性的；她侧重于鼓励受访者的参与，而不是像她的男同事那样挑战自己的访谈对象。同样，在教育环境中的女性也往往以合作性、非对抗性的方式展开人际互动，她们运用了很多被认为是“女性化”言谈的特征。妇女采用支持性的反馈和其他策略来鼓励参与，这与男人的竞争倾向形成对比；相比之下，男人总是喜欢争地盘、贬低自己的竞争对手，相互攻击等等（巴恩斯与托德，1977）。事实胜于雄辩，妇女的合作性策略产生了探讨性的谈话模式。在公共语境中，这种探讨性的谈话常常被女性采用（霍姆斯，1992）。

在上一章里，我们考察了有关女性、男性和语言的一套二元对立，即公众/私人、个人地位/彼此团结、客观报道/融洽交流、信息性/互动性等。人们通常认为，女性注重交谈中的和谐及表达情感、显示支持的功能；泛言之，女性在交谈中面向人际互动。男性则被认为是注重于谈话中报告事实和传达信息的功能。在本章中，我们观察到，有证据表明，这些成见也延续到对其他谈话类型的看法中。我们还看到，人们一方面将女性与私人领域相联系，另一方面将男性与公众领域相联系。这些作为一般性的概括可能有用，但我们决不应该因此把这些差异看作是僵化不变的。这一看法基于两个理由，首先，上述区分过于简单化。人们很容易忘记，这些男女差异只不过是程度不同或关注不同而已。当我们论及个别谈话中某一段话的功能时，我们需要记住：语言是多功能的。在公共谈话类别，例如电视访谈中，传达信息的功能非常重要。当女性主持电视访谈时，她们和男性一样注重信息性。女性值得重视的贡献是，她们把信息性与合作的、注重人际交流的方式结合起来了。

不应该把有关男女的这种简便的二元对立视为当然，不应如此的第二个理由在于：这种区分并不是全然中立的。人们更重视的总是与男人相联系的特征，这一点绝非巧合。就在不太久以前，只有男人才可以在公共场合发言，正如我们已经看见的那样，公共言谈的领域依然由男性控制着。而正是公众言谈起着提高社会地位的作用。妇女的语言策略为公共言谈的宝贵形式作出了贡献，而二元对立所起的作用则是掩盖这一重要贡献。如果说，妇女正在使有价值的探讨性交流方式得以持续，如同事实所显示的那样，那么她们应该为此得到赞扬。正如戴尔·斯彭德所说：“要我表现‘友善’、显示出人所共知的我那关怀他人的技巧，我是有点厌烦的……如果说我们是如此友善、如此助人为乐，现在就应该是我们的技巧被人重视、得到回报的时候了。”（1992：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