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加泰罗尼亚工人阶层中的男子汉
普贾拉研究了两组年轻男人和女人的日常生活以及谈话,这些人都来自巴塞罗那的工人阶层,彼此比邻而居。巴塞罗那是加泰罗尼亚州政府所在地,这个地区位于西班牙北部,讲加泰罗尼亚语;这一地方语言也是当地的官方语言,且在学校使用。在那个地区,讲西班牙语的人都是移民劳工的后裔,他们一般都属工人阶级。普贾拉研究的那些群体,有的讲加泰罗尼亚语,有的讲西班牙语。他给这些群体分别题名为:兰保罗斯(Rambleros)和特雷珀斯(Trepas)。兰保罗斯是根据兰保拉斯(Ramblas)而起的,兰保拉斯是这一带典型的步行街。特雷珀斯则是讲西班牙语者用来称呼自己的说法,普贾拉觉得这原本是家长们用来称呼那些顽劣或吵闹的孩子的(普贾拉,1996)。
对于兰保罗斯男人来说,街道是公共表演的舞台。他们常常在街头争吵和打架,公开展示他们的男性气质。他们在彼此奚落和嘲笑对方时,有时就会说逼某某来口交。普贾拉举了一个例子,这里安德烈斯挑起一系列对话。安德烈斯提出来要去吃三文治,路易斯对此作答说给他阳具:
安德烈斯:嘿,我们去买点三文治吃吧?
路易斯:嗨(.)你真要吃东西
(.)把你的猪嘴伸到
我的大腿这儿来吧,懂吗?
(普贾拉,1997a:89)
路易斯的回答不仅拒绝了安德烈斯的建议,显然还有一个暗示,暗示说安德烈斯可能是同性恋(而并非路易斯是同性恋,所以他这么想是没问题的)。接着安德烈斯反驳路易斯,他的回应包含两点潜在意味:
安德烈斯:嗨小子,你那点家伙
休想把我喂饱
(1997a:89)
其他人也假装说要把生殖器给安德烈斯,安德烈斯以同样的方式表示拒绝。他这样做一方面维护了他最初的提议——去吃东西,另一方面则对他们阳具的大小表示蔑视。他用这种行为报复了对话者,为自己异性恋的男性气质做了辩白。这段对话由另一男子做出结论,这人吹嘘自己阳具的尺寸,下面这段话既有威胁、也表示友好:
里卡多:喂(.)我要真把鸡巴
塞到你嘴里你可要吃不了
兜着走,哥们
(1997a:90)
以上片段是口头争吵这一特殊文类的一例,兰保罗斯男人用这样的谈话具体表现他们的男性气质;这种男性气质与异性恋、口头上的攻击性、体形大小和力量相关。这个片段也表现出男人强调自己(异性恋)男性气质的古怪方式,它密切联系到对同性性行为的偏见。
兰保罗斯男人也用其他方式来表达他们的男性气质,他们说话时带有西班牙南部安塔露西亚地区口音,特别是那种安塔露西亚独有的音乐般的语调,尽管他们并不是来自那个地区(普贾拉,1996)。在加泰罗尼亚,安塔露西亚口音让人联想到工人阶级或是农民;因此,这种口音还有“淳朴”、“真诚”的意味。与“真诚”这种建构相关的还有:男人与正式的言谈保持距离。在普贾拉组织的小组讨论中,男人不会像女人那样参与正式讨论形式,他们还以嘲弄和幽默的“脏话”来挑战这种形式。
普贾拉付出时间来观察的另一个小组是“特雷珀斯”小组的男女。这个群体完全不同,这组人群政治意识更强;普贾拉在这里发现了更多的颠覆性,颠覆传统的社会性别化行为。特雷珀斯小组的男人和女人批评工人阶级男性的性别歧视态度及举止,特别是批评那些在工作中骚扰女同事的男人。这个小组的人们还嘲弄地模仿那个组里人们的安塔露西亚口音。换言之,他们模仿这种口音来表示拒绝兰保罗斯男人培养男性气质的方式。特雷珀斯小组的人们自己用的是相对标准的加泰罗尼亚语和西班牙语,间中夹杂城市中心区专用的语言。那是吸毒文化中的行话,带有工人阶级男性气质的意味,与西班牙贫困阶层的青年相联系。
在特雷珀斯的群体中,男子气概被认为是对权威的颠覆、僭越和反抗,而不是兰保罗斯男人所热衷的打架和类似的冒险。特雷珀斯男人酗酒、吸毒,至少他们经常说的是这些。他们经常在谈话中异想天开,虚构出模仿性的对话,来议论那些想象中的、没有犯罪倾向的人。这些男人肆意嘲笑外人,嘲笑那些不参与他们吸毒、酗酒等越轨行为的人,他们语无伦次地用加泰罗尼亚语谈着这一切。在以下的例子中,皮普喝着某个牌子的啤酒,喝得醉醺醺的,他开始了这样的描述:
皮普:那天的酒真恶心,
醉了好像下地狱
莫罗:啊哈,是啤酒,对吧?
((语无伦次))
艾茨:哈,没错没错,
是喝了两瓶,
还有(话语不清)
皮普:((语无伦次))
是的哥们。
你还真明白
(普贾拉,1997a:100)
在这里,特雷珀斯男人用加泰罗尼亚语把想象中的笨蛋表现得活灵活现,这些笨蛋是他们眼里的中产阶级,是不可靠的,特别是没有男性气概的家伙。普贾拉通过对多语言环境男性气质的考察,明确阐述了社会性别身份根植于当地实践的情形,也说明了将社会性别与阶级、种族联系起来进行考察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