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旱灾害概况及历次水灾举例

(一)水旱灾害概况及历次水灾举例

嘉定县地势西高东低,因此在水旱灾害的表现上,一般是高地患旱,低地怕涝。相对而言,整个太湖地区所遭受的自然灾害都是以水旱灾害为主,也是水旱灾害带来的危害及破坏为最大。

1.灾害概况

专门探讨太湖流域水旱灾害的学术论文有汪家伦的《历史时期太湖地区水旱情况初步分析(四世纪一十九世纪)》。在文中,他专门作了分级:在同一年内灾区幅员在五县以上或府、州辖地范围大于五县以上的,列为“区域性水旱”;灾区较广、灾情较重、作物收成大歉的列为“大水大旱”;全区域大水或大旱的面积超过三分之二,记载大水或大旱的县份在二十个以上而灾情特别惨重的定为“特大水旱”。[10]

另外陈家其也对南宋以来太湖流域大涝大旱的年份进行过一个梳理,正常、涝、旱年之比大约是3∶4∶3。涝年略多于旱年,还有约占11%的大涝、大旱之年,以及6%左右的特大涝、特大旱之年。其中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涝年与旱年常常交替出现,连涝、连旱的情况也十分普遍。[11]陈家其另有《太湖流域南宋以来旱涝规律及其成因初探》,其中立足于气候学的角度分析了冷暖变化对旱涝变化的影响。[12]冯贤亮也在其《咸丰六年江南大旱与社会应对》一文中统计过:江南的旱灾一般出现在夏、秋两个季节,其次为春季,冬季很少。清代发生过的特大旱灾,大约有14次之多。[13]此外毕家顺在《嘉定县水旱灾害分析》一文中统计了从南宋嘉定十年建县以来,直至设区的773年间,有记载的涝灾88次,台风暴雨成灾72次,干旱49次。水灾平均4.8年一次,干旱则为15.8年一次,并从降雨量、对太湖流域及长江洪水的排放、海洋高潮位顶托等方面分析了灾害成因。[14]

由于大篇幅的旱灾资料较少,下面本文以道光癸未、己酉两次大水谈起,分析水旱灾害给嘉定县带来的巨大损失。

2.道光三年(1823年)的水灾

道光三年,江南大水,这次水灾持续时间长,受灾程度重。由于西北地区受灾较重,故《望仙桥乡志稿》对这场水灾有较为详细的记载。

灾害从道光三年四月开始,一直持续到六月。其间雨多晴少。五月中旬,竟然昼夜大雨滂沱不停息,各支流河水泛滥,将街道农田全部淹没。虽然望仙桥乡地势相对较高,但洪水期间支河之水也与稻田持平,村人如要出入,犹如盲人索道,小心翼翼,摸索前行。乡志中载有时人朱石民所作《水灾记》以及《水灾又记》,对这场大水有着比较详尽的记述,引录如下:

道光三年四月以来,雨多晴少,川流拍岸浸淫,至五月中,倾澍昼夜不休。十九日辰刻,予冒雨至祁市,见盐唐(塘)以东、冈身路以西,汪洋漫衍,若巨浸然,村落浮于水面,若岛屿然。予所宅介于盐铁、冈身之间,地势独高,支河之水与田平,沿河小蹊径亦汨于水。

村人往来,莫不擿埴索途,若盲者矣。冈身西稻田水深至膝,农人筑堤抒水,竭二三日之功,秧梢才出水,淹死者三之一;其尤窪下者,水几及腰以上,抒之无可抒。及六月初沟塍略能辨时,则已插者方谋补莳,未插者急欲立苗,然多苦于无秧。于是,有力者纷纷重为浸种,重为落秧,又纷纷然棹舟远出买秧、买稻;无力者觊田水尽泄,补种赤绿二小豆。其有泥淖,至今不得已而荒芜者,亦不下十之一二。更有乡里无籍小夫,(彙)[夤]夜揠近处稻苗,偷插自己田亩,或私售邻右,得钱醵赌为乐。

如是,迄六月杪才止。田间夫以稻草结棚护视,比比相望于野,或鼓或钲或梆或铳,巡警之声无夜不闻,亦月杪而少息。当水之浸溢也,闻吴塘、顾浦迤西无田不水,无村不水,且无室不水,蛇寝于床,鱼游于釜,舟经户外,橹架堂中,则犹未甚者也。其甚者,水上及檐,屋宇倒塌,栖宿无所。

予以水阻,咸未之见。所见者,西人或尽室羁栖东土,牛豚鸡婺半其价卖于东土,或牵牛寄牧东土,乃知所闻为不虚。今者予乡河水仍平岸,间数日必大雨。廿七日大雨竟夕,加以风烈,西邻下田所补种淹浸如故,其他可知。过者至以足顿地,虑或倾陷,杞人忧天之语,予尝疑之,及是始信。吾邑东北隅被灾亦剧。宝崇两邑水退迅疾,犹未大害。太仓镇洋被灾亦如吾邑。苏州府诸属昆新为甚。或云阳城湖、太湖水门水,故难退。[15]

大水给稻田带来毁灭性的打击,整个嘉定县受灾均十分严重。当时,吴塘、顾浦以西无处不是大水泛滥,这两条河流都是吴淞江的支流,足见吴淞江也是自身难保。

在大雨冲刷下,淤泥堵塞出水口,河水漫溢。不但稻田首当其冲被水淹没,蛇虫鼠蚁也为了逃命四处乱窜,甚至登堂入室。更有甚者,有的屋檐也几乎没入水中,几近灭顶。

相较之下,嘉定周边的宝山濒临长江入海口,崇明则是岛屿,退水之路畅通,所受灾害幅度较小,而太仓、镇洋等县的状况就与嘉定不相上下了。

除了农作物遭受损失,更有不少无德之人乘乱损人利己,夜半偷拔别人的秧苗,或栽种到自己的田里或卖给他人,牟取利益。还有许多住在冈身以西的人们为了躲避大水,举家搬迁到东部,随身的牲畜等只能半价贱卖。

水灾导致米价腾贵,每一石高达五百文之多,而冈身以西人们所倚赖的纱布却因为东部歉收,无法进行贸易,价格跌落谷底。

这场水灾并非仅仅嘉定一县受苦,周边许多地区也有对这场大水的记载,如咸丰《南浔镇志》中写道,“道光三年淫雨……此灾百年仅见者”[16];还有光绪《长兴县志》也有同样记载,“道光三年四月初旬雨如注……乡有九十余老人云,吾邑水灾莫甚于乾隆三十四年,今年水更长三尺”[17]

3.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的水灾

道光二十九年,太湖流域遭受了一场更大的水灾。从县志中所统计的极贫、次贫人数就可以看出此次受灾程度更甚前者。

据道光三年义赈时人数统计,极贫大口为六万八千七百九十二口,小口为二万二千五百三十一口;次贫大口为二万五千七十一口,小口为九千一百二十口。而到了道光二十九年,极贫大口为八万四千一百十一口,小口为三万三千三百八十一口;次贫大口为三万三千九百五十七口,小口为一万四千九百八十四口。其中极贫大口的增长率为22%,次贫大口更是增加了35%有余。可见当时受灾程度比起道光三年,地域范围更广,灾民人数更多。《钱门塘乡志》中有一篇当时士绅童以谦记录的《水灾记略》,现摘录如下。

道光己酉大水,予年十二,父老谓较癸未(道光三年)尤甚。自四月二十九日始,淫雨六十日。钱门塘市坐落嘉邑西北乡最低洼之区,惟顾浦塘岸稍高,其西无地不水,民叹其鱼。西北二里曰柴荡,以其仅出柴草故名,与镇洋、昆山接壤,比年渐次垦辟,而黄茅、白苇,尚有二三千亩未垦,至是汪洋若巨浸然。厥初淫雨不止,乡民为救护青苗计,筑堤扞水,昼夜巡视,有罅必补,或钲或铳,警声四起。迨雨甚而势不可支矣,屋宇多倒塌,相率移居高岸,啼哭之声,惨不忍闻。衣服典尽,则售器皿杂物以易食,甚且运砖瓦、折栋榱、伐树木以售,荡析杂居,半成饿莩。田家不能畜鸡豚,市上肉价贱于米。塘多大鱼,盖自池中逸出者,网得每斤易钱三四十。……今兹兵燹之后,孑遗寥落,佃田者多半客民,自结茅庐,家无储蓄,倘逢欠岁,则益不聊生已。[18]

钱门塘地处嘉定县西北乡地势低洼之处,自塘岸稍高一点的顾浦以西,几乎是无地不水。西北大约二里许是与昆山、镇洋接壤的柴荡,当时逐渐开垦成田。这些地方都是一片汪洋。淫雨之初,人们还因为护苗心切,修筑堤岸以捍水,昼夜分批巡视,一旦有缺口就立刻堵上。等到后来,已力不从心:雨势之大已经不能依靠人力阻遏。房屋被水冲倒,衣服、器皿等生活用具尽数用来典当或交换食物用以果腹,还有不少人将砖瓦、房梁、倒塌的树木等出售。在禾苗被冲垮的情况下,市场上竟然出现了肉价低于米价的现象。同样,太湖流域其他地方也不能幸免。光绪《昆新两县续修合志》也记录道:“清道光二十九年夏五月,大雨倾注,昼夜不息,河水暴涨丈余,田庐街巷在巨浸中,水甚于癸未年。”[19]还有,光绪《长兴县志》有记:“道光二十九年,淫雨大水田禾尽没比道光三年水高二尺许。”[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