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文化的理性升华
巫文化是人类原始的生活方式。在原始社会,天地玄黄,文化处于混沌而实用的状态,原始巫术主宰着人类的行为。巫术是原始人类实现生存自由的方法体系,神话是原始人类解释自然社会现象的诠释体系。在巫文化中,人与神共处,有形与无形合一,巫与史交错。汪中在《述学·左氏春秋释疑》中说:“天道、鬼神、灾祥、卜筮、梦之备书于箓者何也?曰:此史之职也。”古代所谓“史”,并非只是记录历史,而是集文史哲于一体。伏羲始创的《易》无疑就是巫史的经典。经过数千年传承,及至殷周时代,巫与史开始从《易》中逐渐分离:一极分化为《夏易》《商易》至《周易》,乃将巫史演化为占卜之术;另一极则分化出“道”学,“道”学的出现标志着人类理性的觉醒,形而上学的破晓,而这破晓者就是周代史官老子的《道德经》。老子是伟大的思想家,他的伟大在于他超越巫史的泛灵思维,第一个从哲理的高度,“仰观天文,俯察地理,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以理性的直觉思维对自然与社会作出形而上的透析,建构以“自然”为核心的哲学体系。在《道德经》中,老子承认鬼神的存在,但是他认为:“以道莅于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闻一多先生因此说:“我常疑心这哲学或玄学的道家思想有一个前身,而这个前身很可能是某种富于神秘思想的宗教,更具体地说,一种巫教。”[1]
《道德经》是中国思想史上的一块里程碑,它标志着中国哲学的诞生。中华民族由此开始面对变化万端的大千世界,思考宇宙的由来、生命的奥秘、万物的生灭、存在的法则……当然,《道德经》既是从巫文化破土而出,又是人类原始性的理性发现,因而带有相当的混沌性: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阅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
不过,正是这种混沌性,老子的《道德经》才内蕴着无限的多义性,给后人拓开了诠释的空间。区区五千言的文本,在中国思想史上被不断地解读,有时一得之解、一家之注,可能导致一个思想学派,甚至一种时代潮流。老子发现的“道”,尽管其含义是混沌的,但是它的思想构架却是清晰的。正因为如此,老子的《道德经》开启了久盛不衰的“道家”学派,几千年来一直深刻地影响着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建构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