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有待与无待

一、有待与无待

西晋著名玄学家郭象根据《逍遥游》原文“犹有所待”和“恶乎待哉”提出了两个最重要的概念:“有待”与“无待”。儒家的人生之道是“有待”的,“有待”就是入世,“立功,立德,立言”,有追求因而有依赖,依赖礼教,依赖科举,依赖家族,依赖权贵,作为进身的阶梯。与儒家相反,道家的人生之道是“无待”的,“无待”就是出世,抛弃一切依赖,顺其自然。庄子在《逍遥游》中列举了“怒而飞”“徙于南冥”的鲲鹏、“辩乎荣辱之境”的宋荣子,以及“御风而行”的列子,他们虽然皆达到了一定的境界,但是庄子认为他们仍然“犹有所待者也”。因为他们还有所依赖,一有依赖,人生就受到了束缚,不再有自由。庄子认为人生的真正自由在于“无待”。什么才是“无待”?那就是“无己”“无功”“无名”,即摆脱私心、功业、虚名,做到超越世俗依赖,没有任何牵累,挣脱一切束缚个性生命的缰绳,返归一个自然的自由自在的“我”。

庄子在《至乐》中讲了一个“有待”的寓言:

昔者海鸟止于鲁郊,鲁侯御而觞之于庙,奏九韶以为乐,具太牢以为膳。鸟乃眩视忧悲,不敢食一脔,不敢饮一杯,三日而死。此以己养养鸟也,非以鸟养养鸟也。夫以鸟养养鸟者,宜栖之深林,游之坛陆,浮之江湖,食之鲉,随行列而止,委虵而处。彼唯人言之恶闻,奚以夫为乎!咸池九韶之乐,张之洞庭之野,鸟闻之而飞,兽闻之而走,鱼闻之而下入,人卒闻之,相与还而观之。鱼处水而生,人处水而死,彼必相与异,其好恶故异也。故先圣不一其能,不同其事。名止于实,义设于适,是之谓条达而福持。

一只海鸟飞到鲁国,鲁国国君将海鸟作为贵宾,供在太庙里,为它献酒,为它奏“九韶”之乐,为它做“太牢”膳食。海鸟竟然忧心伤悲,不敢吃肉,不敢饮酒,三天后就死了。海鸟寓言以“否定”方式,说明“有待”对于人生的伤害。按人们来看,海鸟在这些“优待”中,完全可以快乐地生活,为什么反而悲伤而死呢?庄子认为,这是因为它违背了海鸟的自然习性。鸟本应该栖息于深山老林,游戏于水中沙洲,浮游于江河湖泽,啄食泥鳅和小鱼,随着鸟群止息,从容自得、自由自在地生活。但是,它却被世俗的追求囚禁起来。人们皆以为海鸟的生活是合“礼”的,实际上是不合理的,违背了海鸟应有的人生。人生之道应该“名止于实,义设于适”,各自回归本来的个性,与自然合一,人生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庄子在《秋水》中说:“牛马四足,是谓天;落(用笼头套)马首,穿牛鼻,是谓人。故曰: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殉名。谨守而勿失,是谓反其真。”可见,人应守的人生之道,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不要以“有待”扭曲自己的天性,做到“无待”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