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局”的变种与“懋勤殿”的人选

“制度局”的变种与“懋勤殿”的人选

康有为要求总理衙门代奏《上清帝第六书》之时,已在考虑通过他人上奏代拟的奏折,向光绪帝提议设立类似制度局的机构,其中有宋伯鲁提议的“议政处”“立法院”、文悌的“召对处”、李端棻的“懋勤殿”、徐致靖的“编书局”“散卿”、阔普通武的“议院”、张元济的“议政局”和宋伯鲁的“便殿”。除了“编书局”“散卿”权力较小外,其他皆可认为是制度局的变种。

一、“议政处”。光绪二十四年二月初八日,御史宋伯鲁上奏由康有为代拟的《请设议政处折》,称言:

……今拟略师泰西议院之制,仍用议政名目,设立议政处一区,与军机、军务两处并重。令各省督抚举实系博通古今、洞晓时务、体用兼宏者各一人;令京官一品以上者,共举十人,无论已仕未仕,务限一月内出具考语,咨送吏部,引见后即充当议政员,以三十员为限。月给薪水,轮流住班,有事则集,不足则缺。凡国家大政大疑,皆先下议政处,以十日为限,急则三、五日议成,上之军机王、大臣;不可,则再议,军机复核无异,乃上之皇上亲裁断而施行焉。盖合众通才而议一事,自然良法长策出乎其间。办有成效,请旨按级迁擢,疆枢之任,皇华之选,皆于是乎取之。此后,京外各三年一举,外省不即资送,听候调取。若经济特科得人,亦可充入。

这是“制度局”的变种,关键在于新设的议政处与军机处、督办军务处平行,而人员不分已仕未仕,由官员保举,由皇帝钦定。尽管用了“略师泰西议院之制”的名义,其与西方由选举产生的代议制机构并无关系。该折上后,光绪帝下旨“暂存”,并呈慈禧太后。[259]

二、“召对处”。光绪二十四年三月初一日,御史文悌上奏《敬陈管见折》。该折由康有为起草,文悌进行了大规模的修改,其中第四项建策是“勤政”,提议设立“召对处”:

……并请我皇上可否效法顺治、康熙年间成案,召见大小臣工,随时讨论实政,或在南书房、懋勤殿立一召对处,选儒臣备顾问,其群臣如蒙召见,亦均于此赐对。倘更能仿照国初时坐朝旧制,君臣上下,从容坐论政治,尤为详实切要。

“召对处”的性质与“制度局”相近。该折上后,光绪帝下旨“暂存”,并呈慈禧太后。[260]

三、“立法院”。光绪二十四年四月二十九日,御史宋伯鲁上奏由康有为代拟的《变法先后有序乞速乾断折》,提出了“立法院”的设计:

……臣考泰西论政,有三权鼎立之义。三权者,有议政之官,有行政之官,有司法之官也。夫国之政体,犹人之身体也。议政者譬如心思,行政者譬如手足,司法者譬如耳目,各守其官,而后体

立事成……今万几至繁,天下至重,军机为政府,跪对不过须臾,是仅为出纳喉舌之人,而无论思经邦之实。六部、总署为行政守例之官,而一切条陈亦得与议,是以手足代谋思之任,五官乖宜,举动失措。臣愚以为骤变新法,皆无旧例可循,非有论思专官,不能改定新制……圣祖仁皇帝以内阁官尊政弊,乃选翰林才敏之士,及西人艺士南怀仁、汤若望入直南书房。日本变法之始,特立参议局于宫中,选一国通才为参与。今欲改行新政,宜上法圣祖仁皇帝之意,下采汉、宋、日本之法,断自圣衷,特开立法院于内廷,选天下通才入院办事。皇上每日亲临,王、大臣派为参议,相与商榷,一意维新。草定章程,酌定宪法,如周人之悬象魏,如后世之修会典。规模既定而条理出,纲领既举而节目张。

宋伯鲁的“立法院”,是其先前“议政处”的翻版,也是“制度局”的新变种。“议政”被“譬如心思”,属“论思专官”,可见于康有为的《上清帝第六书》;“选天下通才入院”的“立法院”,设在“内廷”,“皇帝每日亲临”“相与商榷”,与西方的代议制议会无涉;“酌定宪法”一语,属“悬象魏”“修会典”,与近代西方国家的宪法(constitution)无涉。该折上后,光绪帝下旨“存”,并呈慈禧太后。[261]

四、“懋勤殿”。光绪二十四年六月初六日,仓场侍郎李端棻上奏由梁启超代拟的《敬陈管见折》,其第二条是开懋勤殿。光绪帝将之交奕劻、孙家鼐议复,次日将该奏折呈送慈禧太后。[262]李端棻原折尚未发现,然从六月初十日奕劻、孙家鼐的议复中可知其内容。奕劻“说片”称:

第二条请皇上选博通时务之人以备顾问。奴才以为,如令各部院择优保荐,召对时察其品学纯正、才具明敏者,俾朝夕侍从,讲求治理,诚足有裨圣治;然品类不齐,亦薰莸异器,必严加选择,慎之又慎。盖此非如南斋之徒,以词章供奉也。且以圣祖仁皇帝之天亶聪明,而高士奇犹能招摇纳贿,声名狼藉,则君子小人之辨,不可不严也。至于汤若望、南怀仁者,圣祖特以其精于天文测算、制造仪器,偶一召问而已。

孙家鼐“说片”称:

第二条请皇上选择人才在南书房、懋勤殿行走,此亲近贤人之盛意也。惟朝夕侍从之臣,不专选取才华,尤须确知心术。方今讲求西法,臣以为若参用公举之法,先采乡评,博稽众论,庶贤否易于分辨。[263]

此中的南书房、懋勤殿,亦是制度局的变种。奕劻直接驳斥,孙家鼐说得很委婉,仍有反对之意,光绪帝没有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五、“编书局”。光绪二十四年六月二十七日,翰林院侍读学士徐致靖上奏由康有为代拟的《请开编书局折》,光绪帝将之交孙家鼐“酌核具奏”,并呈送慈禧太后。[264]徐致靖原折未发现,但从七月初三日孙家鼐议复可知其大体内容:

臣查徐致靖之疏,请开一编书局,令康有为编译外国各书恭呈御览,系为请皇上变法起见。又查康有为编成《俄彼得堡变政考》《日本变政考》《列国比较表》《日本书目志》,业已进呈御览。其各国变政之书,亦拟陆续写呈……臣观日本变政,坚沈毅[力],行之二十年,勃然兴起,盖寔有自强之根本,非仅恃一编书局耳。中国如欲广译洋书,但于官报馆、译书局兼办此事,以备收藏考核,足矣。若待编阅千万卷书而后知变法自强,诚恐纡远寡效。徐致靖请特开一编书局,尚非今日之急务,所请应无庸议。[265]

编书局的权力虽比制度局小很多,但从孙的议复中可以看出,仍是向光绪帝负责,康可用编书进呈的形式进言,影响光绪帝的思想,充当“谋臣”甚至“帝师”的角色。[266]孙反对编书局的理由,颇为牵强。光绪帝收到该折后,当日下旨:“依议”,并呈慈禧太后。[267]

六、“议院”。光绪二十四年七月初三日,内阁学士阔普通武上奏《变法自强宜仿泰西设议院折》,提议设立“议院”:

奴才窃思欲除壅蔽,莫如仿照泰西设立议院。考议院之义,古人虽无其制,而实有其意。其在《易》曰:上下交,泰,上下不交,否。其在《书》曰:询谋佥同。又曰:谋及卿士,谋及庶人。其在《周官》曰:询事之朝小司寇掌其政,以致万人而询焉。其在《孟子》曰: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国人皆曰可杀,然后杀之……拟请设立上下议院,无事讲求时务,有事集群会议,议妥由总理衙门代奏,外省由督抚代奏。可行者酌用,不可行者置之。事虽议于下,而可否之权仍操之自上,庶免泰西君民争权之弊……且下议院之有益尤多,如遇各国要求,总署亦有展转。若索我口岸,侵我疆界,某省则告以交某省议院公议,先缓时日作准备,要求不已,则告以该省下议院不准。洋人最重民权,且深惧我中国之百姓,恐激众怒,自息狡谋……惟议院之人实难其选,必须品端心正,博古通今,方能识大体,建高议。此泰西议员,必由学堂出身者,一取其学贯中西,一信其风有操守,亦防弊之深意也。如蒙俞允,即可向驻京公使借各国章程,以资取法。

该折是康有为、梁启超所拟,阔普通武有较大的修改。[268]以中国经典来说明泰西议院,来证明中国古代无议会之制而有其意,属“大同三世说”的说法,与康的《上清帝第三书》、梁的《古议院考》相同。“无事讲求时务,有事集群会议”,可能是康的建策;“议妥由总理衙门代奏,外省由督抚代奏”,与康力图与光绪帝直接对话的目的不同,属阔普通武的修改。该折上后,光绪帝下旨“存”,并呈慈禧太后。[269]

七、“散卿”“散学士”。光绪二十四年七月二十日,翰林院侍读学士徐致靖上奏由康有为代拟的《请设散卿折》,光绪帝命孙家鼐议复,并将该折呈送慈禧太后。[270]徐致靖原折未发现,但从二十四日孙家鼐议复可知其大体内容:

查原奏内称,自古设官,有行政之官,有议政之官。行政之官不可冗,议政之官不厌多。历引三代至唐宋以来故事,欲仿其制,定立三四五品卿,翰林院衙门定立三四五六品学士,不限员,不支俸等语。臣窃谓国家积弊,惟在敷衍颟顸,事无大小,多以苟且塞责了之,如能详细推寻,多方讨论,必不致百为丛脞,遗误至今。徐致靖谓议政之官不厌多,盖欲皇上广集众思,即借以留心贤俊,此求贤审官之至意也。苟能行之,必有裨益。拟请准如所奏办理。

“散卿”“散学士”的品级很低,其责为“议政”,有直接上奏权,与制度局仍有相近之处。孙家鼐先前数次议复康党成员的奏折,皆是拒绝,此次已不便否定,故同意设置;然又加以修正,使之纳入官僚体系之中。孙还称言:

抑臣更有请者,议政之官固不厌多,听言之道尤当致慎。舜之大知,固由好问好察,尤在执两用中。盖问察非难而用中最难也。夫发言盈廷,则是非各执。其言或似是而实非,或似非而实是,精择审处,不使贤否混淆,惟赖我皇上圣智聪明,斯国势可强而天下蒙福矣。[271]

这番话明显有所指。由于政变很快发生,“散卿”“散学士”制度没有建立起来。[272]

八、“议政局”。光绪二十四年七月二十一日,总理衙门代奏章京张元济条陈,其总纲第一条,要求设立“议政局”:

设议政局以总变法之事。泰西各国行政与议政判为两事,意至良,法至美也。中国则不然,以行政之人操议政之权,今日我议之,明日即我行之,岂能不预留地步以为自便之计……我皇上真欲变法,不先设一议政局以握其纲领不可也。请言设局之事:一、此局宜仿懋勤殿、南书房之例,设内廷。一、以年富力强通达时务奋发有为者,充局员。统请特旨简派。一、局事至繁,约以二十人为额,如不足请旨添派。一、在局诸员,每日轮流以数人一班,随军机大臣之后,听候召见。一、请皇上于万几之暇,随时临幸局中,考核各员所办之事。一、遇有要事,谕知在局各员全数齐集,届日请皇上驾幸局中,听诸臣详细核议。一、臣工条陈时事,及各衙门请旨之件,概行交局核议,准驳各随所见,议上请旨施行。至士民条陈,以后必多,亦可先交该局阅看。一、凡今日所应改应增之事,责令各员先期拟定办法及详细章程,随时进呈御览,恭候钦定。一、现在已行新政,如学堂、报馆、轮船、铁路、邮政、电报、矿务、工厂、银行、商会,均不过大略章程,并未垂为国宪,故办法多不画一。宜令在局各员,详考西国制度,参酌现在情形,拟具则例,呈请钦定颁行。[273]

张元济提议的“议政局”与“制度局”极其相似:设在“内廷”,“特旨简派”,“每日听候召见”,“要事”在御前进行“核议”,实际权限更加明确,应是康、梁影响下的产物。[274]该条陈上呈后,光绪帝下旨“留中”,即留在宫中,没有立即处理,也未呈慈禧太后。

九、李端棻再次提议,可能是“懋勤殿”。光绪二十四年七月二十三日,光绪帝召见新任礼部尚书李端棻。二十五日,李端棻上奏折,光绪帝下旨“留中”,并呈送慈禧太后。李端棻的这一奏折尚未发现,军机处《随手档》《上谕档》中军机章京均未拟题,其内容尚无从知晓。[275]然从后来的诸多迹象表明,李端棻在召见时和上奏中都提到了懋勤殿,并保举了康有为。[276]

十、“便殿”。光绪二十四年七月二十八日(1898年9月13日),御史宋伯鲁上奏由康有为代拟的《请选通才以资顾问折》,要求设立“便殿”:

当此变法伊始,莫不有先后缓急之序,条理节目之繁,非得通达中外、熟谙古今之学者数人,置诸左右,皇上从容前席,与共商榷,何者宜行,何者宜革,何者宜缓,何者宜先。同一事也,其措置之曲折何如?同一法也,其更改之道理何如?非日侍左右,密勿考求,恐未易敷政优优而位置妥贴也……泰西国主每日召见办事诸臣外,皆定有时刻,别召通才,咨访中外之故。我圣祖仁皇帝特开南书房,妙简文学,以备咨访,乃至用意大利人南怀仁、汤若望充其间。此真大圣人威斥八极之良规也。文宗显皇帝特开懋勤殿,以员外郎何秋涛著有《朔方备乘》,熟知边事,特令行走……皇上聪明天亶,而九重深远,未易周知。虽每日召见臣工,而皇上退朝之暇,披览图书,勤求政术,有所疑难,考究无人,有所咨询,应奉无人。计皇上必有郁然于圣心者。伏乞皇上仰绳祖武,俯念时艰,特开便殿,妙选通才,儤直左右,即仿泰西之例,每日定一准时,轮流召见,以广顾问之资,而收启沃之效。[277]

此中的“便殿”“妙选通才,儤直左右”“轮流召见”,可见源自于康有为,又可见康的政治安排。该折上后,光绪帝下旨“暂存”,并呈慈禧太后。[278]

光绪二十四年初,康有为刚刚由总理衙门约见时,对自己的政治地位充满信心,在私信中称:

总署延见,问天下之故,乃自有总署以来无,举朝以为旷典……然不出游,则或加五品卿入军机,或设参议走也。

他认为自己将出任欧洲弭兵会的“游历使”,或以五品卿出任军机大臣,或是新设立“参议行走”,即类似制度局之类的职位。这是康没有任何根据的自我想象,却要求将此消息通报给其在广西、湖南、广东、澳门和日本的门生。[279]随着翁同龢的罢免,康召见后仅获得总理衙门章京的低微职位,康也变得心急起来。张之洞之子张权发来的京中密信称:

有广东人言,苾老保康南书房。康在家日日盼望,云:何以谕旨还不见下来?[280]

张元济的上书、李端棻的召见与奏折、宋伯鲁的奏折,是一大转折点,光绪帝开始考虑设立“懋勤殿”之类的机构了。光绪二十四年七月二十八日,新任军机章京、内阁候补侍读杨锐写信给他的弟弟杨悦,称言:

现在新进喜事之徒,日言议政院,上意颇动,而康、梁二人,未见安置,不久朝局恐有更动。每日条陈,争言新法,率多揣摩迎合,甚至有万不可行况事。[281]

该信提到了与“制度局”相仿的“议政院”,提到了康、梁的安置。此时进京由光绪帝召见的候补知府钱恂、北洋候补道严复,也有相同的说法。[282]作为此事幕后主角的康有为、梁启超也分别留下自己记载。康有为称:

于时复生、暾谷又欲开议院,吾以旧党盈塞,力止之。而四卿亟亟欲举新政,吾以制度局不开,琐碎拾遗,终无当也。故议请开懋勤殿以议制度,草折令宋芝栋上之,举黄公度、卓如二人。王小航又上之,举幼博及孺博、二徐并宋芝栋;徐学士亦请开懋勤殿,又竟荐我……至是得诸臣疏,决意开之,乃令复生拟旨,并云康熙、乾隆、咸丰三朝有故事,饬内监捧三朝《圣训》出,令复生查验,盖上欲有可据以请于西后也……是日拟旨,枢垣传出,京师咸知开懋勤殿矣。是日七月二十八日也。[283]

梁启超称:

上既广采群议,图治之心益切。至七月廿八日,决意欲开懋勤殿,选集通国英才数十人,并延聘东西各国政治专家,共议制度,将一切应兴应革之事全盘筹算,定一详细规则,然后施行。犹恐西后不允兹议,乃命谭嗣同查考雍正、乾隆、嘉庆三朝开懋勤殿故事,拟一上谕,将持至颐和园,(御)[禀]命西后,即见施行。[284]

康、梁的说法,似可怀疑,光绪帝七月二十日召见谭嗣同,此后并未召见;然康称徐致靖、王照的奏折,却是可以得到证实的。查军机处《随手档》七月二十九日记:“署礼部侍郎徐致靖折:一、遵保康有为等由。候补京堂王照折:一、遵保康广仁等由。”又查该日军机处《上谕档》所录军机处奏片,徐致靖、王照的奏折,光绪帝皆命“存记”,同日送慈禧太后。[285]徐致靖、王照的奏折,虽未从档案中检出,但大体内容是可知的。[286]至于康、梁称开懋勤殿的消息已经传出,“京师咸知”,也是可以得到证明的。盛宣怀档案中《虎坊摭闻》称:

……或言李端棻、宋伯鲁(旁注:约在七月二十七八诸日)皆请开懋勤殿,以康有为、黄遵宪、梁启超等入殿行走。于是传言选入殿行走者十人:康有为、康广仁、李端棻、徐致靖、徐仁铸、徐仁镜、黄遵宪、梁启超、黄绍箕、张元济也。[287]

此为盛宣怀的京中密报,谈到了李端棻、宋伯鲁建策,是相当准确的。时在武昌的张之洞,也得到了相关的情报。[288]此时《国闻报》与此后的《字林西报》,对懋勤殿亦有报道。[289]清代官员恽毓鼎、刘体智、姚文栋等也留下懋勤殿的私家记载。[290]

光绪二十四年七月二十九日,光绪帝在紫禁城处理完公务,随即赴颐和园,此行的目的是说服慈禧太后同意开懋勤殿,以安置康有为等人,当即引发了大冲突。七月三十日,光绪帝破例召见军机章京杨锐,颁下一件朱谕:

近来朕仰窥皇太后圣意,不愿将法尽变,并不欲将此辈老谬昏庸之大臣罢黜,而登用通达英勇之人,令其议政,以为恐失人心……朕亦岂不知中国积弱不振至于阽危,皆由此辈所误,但必欲朕一旦痛切降旨,将旧法尽变,而尽黜此辈昏庸之人,则朕之权力实有未足。果使如此,则朕位且不能保,何况其他?今朕问汝,可有何良策俾旧法可以全变,将老谬昏庸之大臣尽行罢黜,而登进通达英勇之人,令其议政,使中国转危为安,化弱为强,而又不致有拂圣意。[291]

在此朱谕中,光绪帝两次提到了“议政”,即设立懋勤殿,两次提到了“通达英勇之人”,即重用康有为及其党人,提到了慈禧太后的反对理由,即“恐失人心”;提到了“朕之权力”,也就是光绪帝在任免人事上权力有限;最核心的一句是“朕位且不能保”,慈禧太后已向光绪帝发出了警告。从制度局到懋勤殿,名称虽有多次变化,但其核心内容是不变的:即能让康有为到达光绪帝身边来“议政”,主持变法大局。这是慈禧太后绝对不允许的,也是后来政变的主要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