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桢麟的说法
刘桢麟在康门的地位虽然不高,但因其在顺德同乡、澳门赌商何连旺(也是《知新报》主要出资人)家中授馆,课其子,是与《知新报》空间距离最近者,也是最主要的撰写人。刘在《知新报》上发表了15篇政论文,其数量是康门弟子最多者。[43]其中涉及“洪水说”“地顶说”者,为《地运趋于亚东论》。
《地运趋于亚东论》亦是以“星地”“阴阳”“轮回”“世运”等宏大主旨为开篇,由此推导到“天道”“地运”:
……庸知强不终强,弱不终弱;泰否相易,六位以之乘除;元黄继兴,三统因之代禅;而今日天道之推移,地运之趋变者哉。传曰:物莫能两大,此衰彼其兴乎。理势然矣。桢麟曰:大地之转机,百年以往,由东而趋于西焉;百年以来,由西而趋于东焉;千年以后,合东西而为一焉。百年以往,吾得观之史氏之言;千年以后,吾惟俟之蓍龟之验。语曰:夏道不亡,殷道不作,周道不亡,《春秋》不作。吾今且谬为之语曰:亚洲不蹶,美洲不兴,欧洲不亡,地球不一。今百年之运,其在斯乎,其在斯乎?
刘桢麟以上所言,与“大同三世说”相关。其言一百年之前,地运是由东往西;最近的一百年,地运是由西往东;而一千年之后,东西将合为一。这种合一,自然是“世界大同”,即地球合一之后,欧洲也会消亡之意。刘由此说明一百年前地运由东往西的具体进程:
圆球之肇辟也,昆仑地顶,大域所祖,洪水陆沉,人类以孳。故上古之世,地正赤线,印度为造国之初桄,类衍黄人,有鸿实华氓之鼻祖。其后或为亚当之族,或为亚闪之裔,或为雅理安之遗,或为挪亚之后,或为高加索之种,择土界居,迁宅邦壤。于是波斯、亚述、埃及、巴比伦跗背接踵,兴于中国虞、夏、商之世,域于亚细亚、小亚细[亚]之间。所谓地运由东而西者一也。中古之世,高加索之族,实徙西洲;诺威氏之伦,滨居海峡。其时巴比伦、波斯、犹太诸强国,渐次沦胥,而回回、峨特狄诸种,继兴西北,肆其虎蛆之性,逞其蚕食之凶,蹂躏诸部,纵横欧亚,其回部乃辟地至地中海之滨,峨特狄且雄据于英伦三岛。所谓地运由东而西者二也。近古之世,远则有土耳其灭罗马,以取希猎、地中海南岸之全土;中则有蒙古平印度,以至钦察、俱蓝、马八之境;近则有英、法人越西洋,以扩南北[阿]美利加之大陆。发千年之动力,成两洲之巨观。所谓地运由东而西者三也。抑吾闻之,欧洲教俗,半沿五印之遗;西都文明,率守犹太之旧。且算法借根,绳东来之绪焉;切字拼文,演天竺之籁焉;结室树宅,蹈犹太之轨焉;军械炮铳,获蒙古之余焉。由前而观,其势变之趋之如(比)[此];由后而观,其术业之趋之如彼。苍苍两域,如日方欹,滔滔横流,犹水就下,夫岂复知巨浸之忽起回波,大地之骤生转力哉?
由此可以再见“洪水说”“地顶说”。印度是文明之初始国,其人种后繁衍为“亚当”“亚闪”“雅理安”“挪亚”“高加索”人;欧洲教俗、算法、文字,都受到了印度文明的影响。刘桢麟宣称“地运”在“中古之世”乃至“近古之世”继续由东向西,一直越过欧洲而到达美洲。刘的世界历史知识是不完整、不准确的。且不论亚当、挪亚是《圣经》中的人物,“亚闪”可能指“闪”,即挪亚的长子,“雅理安”(雅利安)人即“高加索之种”;奥斯曼帝国攻占的是东罗马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蒙古的军力并没有“平印度”;而“峨特狄”的历史更是难以解读。
从论题来看,刘桢麟的《地运趋于亚东论》是要说明“地运”已经到达了亚洲的东部;但他叙述了西方势力的东扩后,并没有继续说明“地运”如何“趋”,而是要求“变法”:
然则中国将何以自立于亚东乎?夫豪杰不拘牵以自敝,智者必乘便以图功。方今世变已新,地力回转,推全球屡变之运,将穹而返之古初,合五洲纵横之机,必萃而归之中土。吾友梁卓如所谓变亦变,不变亦变,与其变之在人,不如变之在己。使其振刮整顿,急起疾趋。尽举其柔愚文饰壅塞钳制之积习而扫除之,贪滑虚妄昏惰骄蹇之性情而湔涤之。力求其通明便利敏疾之新业而张陈之,力陈其俘虏败亡偿割之旧耻而激厉之。扩其智慧,注其精神,鼓其血气,奋其羞愧。五年之内,强国动色而相惊;二十年之间,万国敛手而待命。亚洲之坛,将谁主之?太平洋之枢,将谁扼之?
“变法”是“人事”(人的奋斗),是“豪杰”“智者”之为。刘桢麟虽然谈到了“地力回转”,称“运”将返之“古初”(印度?),“机”将“归之中土”,但强调的还是“变之在己”,倡言“扫除”“湔涤”“张陈”“激厉”等“人事”。他在文章的最后,继续宣传“大同三世说”,称言:“又何东西之有耶?而又何趋变之有耶?”[44]即不分东西、不再趋变的“世界大同”。康有为的“洪水说”“地顶说”和“地运说”的含义还是看不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