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结语

六、结语

本章的文字已经很长,论题亦有所变化,须得略作数语,以能回顾主要论点,并为结语。

我通过阅读康有为弟子在《知新报》《时务报》所刊文章,查证康有为在戊戌变法期间的政治思想与学术思想,由此得出明确的结论:康有为在戊戌时期所持有的政治思想与学术思想不仅仅是“新学伪经说”“孔子改制说”,而更为重要的,是“大同三世说”。这是我对自己先前研究结论的再确认。

康有为在戊戌时期已经有了比较完备的“大同三世说”思想,是我个人新近的发现;由此不可回避的问题是,先前的研究者为何不说?

自从汤志钧发现康有为在《大同书》写作时间上“倒填日期”之后,各位研究者对康戊戌时期的“大同”思想采取了比较慎重的态度。我若非同时将康有为、梁启超、康门弟子全部言说放在一起阅读,也不会有所进展。

是以此故,为了防止“邻人窃斧”般的主观引导,我在这次查证过程中,取谨慎态度,用笨拙办法,将康门弟子的所有文章综合起来考察,说明篇数、叙述内容及涉及“大同三世说”的详略程度,以表示其比例关系,以避免过度诠释。然而,当我阅读完毕这批文章后,得到的印象仍是清晰的:康有为确实向梁启超以外的部分弟子传授了“大同三世说”的部分内容。

事实上,康有为流亡日本后,立即向日本学者或记者讲授其“大同三世说”的思想。《太阳》杂志第4卷第23号刊出了中西牛郎的文章《论康有为氏之理想与事业》,称言:

康乃新儒教之组织者也。至其组织之方法,或取于佛教,亦或取于耶稣教西洋哲学,惟其本质依然未变儒教之精神。然则康如何组织新儒教?吾辈今摘举其主旨所在以言之。曰:以孔子为教主,六经为其经典。曰:孔子之教,见于六经,有显、密二教。显教言大义,密教言微言。曰:微言之旨,在于大同。大同云者,即太平也,即民主也。康之议论虽有千言万语,要旨不外以上三点。而建立其微言大义之显、密二教,岂非仿效佛教显、密二教耶?其以孔子为教主,不用光绪年号而言孔子生后二千几百年,岂非仿效耶稣教耶?而其依《春秋》分人类邦国之进步为据乱、升平、太平三期,以贵族政体为据乱之世,以君主政体为升平之世,以民主政体为太平之世,又岂非与十八世纪及现世纪英、法、德政治哲学之精神符合之所哉?至其以太平为理想,隐然可见遗传洪秀全太平天国精神之处。……而康之所谓微言者,《礼记》大同道行也,以“天下为公,选贤任能,讲信修睦”之一章为之根据。所谓“天下为公”,即是康之民主主义之胚胎所在。[124]

中西牛郎是一名学者,以他自己的观念来理解“大同三世说”:“显、密”的说法,自是康有为已经揭示出孔子在“微言”之中所藏的“大义”;以“贵族政体”“君主政体”“民主政体”来对应“据乱”“升平”“太平”,也是比较简明易懂的说法,日本此时仍处于“君主政体”;《礼记·礼运篇》恰是“大同三世说”的核心文献。《太阳》杂志第4卷第25号刊出“不二行者”的文章《康有为氏的大同大平论》,称言:

在孔子三世之义,如今当正乱世之时,于大平则属甚远。虽然,仆以心之运用救人类,此亦大同之始基耳。人之所以为人者,仁也。仁乃天心,人得天心而推之,以爱其同类同生同气。其多有别异者,皆乱世野蛮自私之俗也。故爱一身非爱他人之身,甚或夺杀他人之身以益其身;爱其一家非爱他人之家,甚且夺杀他人之家以肥其家;爱其国非爱他人之国,甚且夺杀他人之国以大其国;爱其类非爱他类,甚且夺杀他类专繁其类。是若者其见识有各限,其行事有各时,而人性之善不善积,论社会造化,其心识因而分其世界,为野蛮、半教、文明,皆由此而定。要之,皆未至众生安乐、众生性善之地,未至人类之改善也。今地球各国政多,而自私不公,相隔不通,分异不同,故人类生民之苦无以救之。相攻相隔,则出巧诈攻难之心,习而为俗,传而为种,未能求人性之皆善。然此无能如何之势,不能速改,当多集仁人志士,讲究之,发导之。仁心仁论虽至微,苟于人心之中归于天下,则必然胜利。此有一身之人,有一家之人,有一国之人,有全地之人。仆今以国故,为一国之人,何以足为此语者,孔子所谓三世之说也。第一为乱世,即野蛮生番之世;第二为升平世,即近乎今日各邦;第三为太平世,即此后之世,今日未见也。氏有《三世演孔图》,乱世之中有乱,有升平,有太平,升平、太平亦然,演为九世。一世之中又有三者,演为八十一世,以至展转无穷,则自地球太古物类始生,至人类之生、野蛮生番之世,至如今欧美之世,下推至将来千万年,更旁推诸星诸天。如今难为君尽演之,概言其略耳。

“仁”是“大同三世说”的核心观念,由此而生出“爱其同类”;“自私”属“乱世野蛮”之“俗”,由此而“杀他人”“杀他家”“杀他国”;“仁心仁论”若“苟于人心之中归于天下”,将突破“一身”“一家”“一国”而为“全地球之人”。康有为自称其有《三世演孔图》,从“地球太古”可推至“将来千万年”,乃至“诸星诸天”。该文又称:

发论必有本源。若发大同之论,则足下与仆同为天性之人,无国界,无家界,无身界。……人与人相遇也,惟当以仁行之,不以不仁行之,故二人为仁。两人相遇,若相揖让,相招呼,相对坐,相教告,相补教,相恤,相亲爱,行之有益无碍,当以之为起点推施征引,故惟当以仁行之也。……若不持大同之说,则人与人相攻,家与家相攻,国与国相攻;知大同之说,则人与人相爱,家与家相爱,国与国相爱。……如今种种妨害政教风俗大平大同之理,不一而足。重山绝海,无梯无航,又无向导,人何从驾渡以至大平大同之世?仆粗画其图,梦游其境,然与人语,尚多为人所戮,孰肯游此世耶?或不信,或不从,或非之,或疑之攻之,未识必能去现在之境而后相从以至大同也。而人多以现在之境为极美极乐,尚以大平大同之世为碍其乐,则焉能率天下之人改之?故非假以大力而不能运之。

“不二行者”是笔名,真名为角田勤一郎,是一名记者,故能多录康有为的原话。他使用“大平”一词,然“大”“太”文意相通。他与康的访谈内容,由中文转日本文,今再由日本文转中文,意思可能会有点变化,但基本思想还是可以看清楚的:“大同”“大平”之境界是“无国界、无家界、无身界”的,人人相爱,家家相爱,国国相爱。不二行者得出其结论:“由此概见南海氏(康有为)以仁为人心之本源,以人类平等、四海同胞为最后之目的”;“所谓大同大平,如俄之托尔斯泰之和平论或近世和平哲学论者”。[125]

“大同三世说”有其革命性的理想,也有其阶段性的规定,中间有着很大的差距。就其革命性的理想而言,说的是未来,康有为一派所能做的事情只能是传播思想,或按梁启超等人的说法是“传教”,尽管康本人可能不赞成这么做。就其阶段性的规定而言,说的是当下,康党制定了“自上”“自下”的两套变法方案。然而,“自上”的决定权操之于光绪帝和军机处,还须得到慈禧太后之首肯;即便是“自下”,仍需要得到清朝政府的支持,康及其党人自己真正能做的只不过是讲学、办学会、办报刊而已,这与“传教”有时也很难分得开。康“自上”道路的开辟,与当时清朝所面对的国际形势有关,有着一定的历史偶然性;康也因此进行了政治策略的调整。从无国家、无等差的“大同世界”(梁启超在湖南时务学堂宣传思想革命),到强调“君权治天下”的“制度局”之设置(康有为“上清帝第六书”和致康同和的信),如此之大的差距让人看起来似乎是对立的,然在“大同三世说”的理论框架中却是不矛盾的。如用“大同三世说”的说法,这些可以简化为“救世界”(大同、革命性的理想、未来)和“救中国”(小康、阶段性的规定、当下);且“救中国”亦可再分为若干途径(“自上”“自下”)、若干阶段(君权变法、君民共主)等等。

根据“大同三世说”的思想,清朝必然是灭亡的——将由君主转为民主,中国也必将灭亡——世界将进入大同;这使得康有为、梁启超在内心中并不忠于清朝,也不忠于光绪帝。康、梁流亡海外之后,大规模地宣传光绪帝与慈禧太后的对立,编造“衣带诏”,要求日本、英国等外国废黜慈禧太后,恢复光绪帝的权力;并在海外组织“保皇会”,进行勤王活动。所有这些活动对北京的光绪帝产生了实质性的伤害,慈禧太后对光绪帝态度越来越严厉,几欲废之,最后立了“大阿哥”。对光绪帝说来,荣禄、刘坤一、张之洞等人才是真正的“保皇党”。康有为等人在海外的政治活动,陷光绪帝于大不利,也激起了张之洞、刘坤一等人的极大愤怒,但仍然不能简单地归之于康等人的政治幼稚。在康及其党人的心目中,清朝、光绪帝多半是他们用来实现政治变革的工具或技术手段。随着康在海外经历的时间延长,从强调孔子原创的“大同三世说”,转向自由奔放、畅说理想、设计人类未来的《大同书》,康的行为与思想之间的差距也越拉越大。这或许就是康生前修改刊印了“大同三世说”的一大批注经著作,但还来不及修改刊印《大同书》的原因之一吧。而且,随着康晚年的政治实践,他对人类必然走向由他指明的“大同”之路的自信,正在一点点衰减;他的弟子对他的信仰与崇敬,也在一点点衰减。


[1] 以上的论点,可参见本书上编第三节之“大同三世说”和下编第一章“论戊戌时期梁启超的民主思想”、第二章“康有为与进化论”。

[2] 本章主体部分大体写毕,又读到吴义雄:《古老的理想与维新的意义:试论19世纪后期的大同思想》(《孙中山与近代中国的改革》,中山大学出版社,1999年),是最早对《知新报》《时务报》这批材料进行释读的论文,可参见该文第三部分。

[3] 朱维铮校注:《梁启超论清学史二种》,第66—68页。“居一年”,指梁启超入学后一年,应是光绪十七年(1891)。按照“大同三世说”,清朝应属“升平世”;梁此处却称康“谓今方为‘据乱’之世”。梁为何如此分类,我还不能说详,可能是梁之误笔,也有可能指世界范围而言。值得注意的是,梁启超在此之前的三次回忆:光绪二十七年(1901)梁发表《南海康先生传》,光绪二十八年(1902)梁撰写《三十自述》,宣统三年(1911)梁出版《南海先生诗集》,皆明确说明康在戊戌时期有“大同三世说”的思想。相关的叙述与分析,可参见本书上编第三节之“大同三世说”。

[4] 这里的篇数是指全篇而言,有些文章分多次连载,亦算成一篇。作者的排名顺序,按照其在《知新报》上发表文章的前后排列,并不代表他们在“康党”团体中的地位。此外,梁启超(6篇)、康广仁(2篇)、康同薇(2篇)未统计在内。

[5] 《时务报》最后一篇康、梁派的文章发表于第55册,即梁启超的《经世文新编序》。实际上,从第51册(光绪二十四年正月二十一日)起,康、梁一派已退出《时务报》。

[6] 参见陈汉才:《康门弟子述略》,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91年,第18—24页;沈成飞:《徐勤早年活动评述》,《广东史志》2003年第3期。

[7] 康有为在《我史》(《康南海自编年谱》)中称:“……冬迁草堂于府学宫仰高祠,赁之十年,为久计,徐君勉、梁卓如之力也。君勉急朋友之难,常供养朋友之才贤者,以及刻书、移草堂之资皆任焉,几以任恤破其家矣。”又称:“……吾以十二月母寿,须归,先调君勉、易一来办事,急须开报。以用孔子纪年,及刊上谕事,江宁震动。适有京师劾案,遂藉此停止。”(《丛刊·戊戌变法》,第4册,第126、135页)“易一”,何树龄。康有为堂兄康有仪致山本宪信中称:“徐勤……曾游学舍弟之门五六年。此人志趣颇佳,尚气节,好学,爱才,能倾家养士(富人也)。前曾在上海强学会襄办撰述,会为御史杨崇伊奏劾,电闻,为之吐血。是时弟子寄居会内,所目击也。举此一端可见其为人。”(吕顺长:《清末维新派人物致山本宪书札考释》,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7年,第101—102页。字与标点稍有变易)

[8] 参见冯自由:《戊戌前孙、康两派之关系》,《革命逸史》,中华书局,1981年,初集,第48页;梁启超:《日本横滨中国大同学校缘起》,《时务报》第47册,光绪二十三年十一月十一日,中华书局影印本,第4册,第3187—3188页。又,康有为流亡日本后,日本学者中西牛郎与之访谈,著文《论康有为氏之理想及事业》,称言:“……门下实称济济多士。如梁启超、徐勤二氏,尤为铮铮者,号称康门颜、曾。盖梁氏以颜渊之明敏兼子路之勇,徐氏以曾参之笃实加子贡之才也。是故康以梁氏为大同译书局总理,以徐氏为大同学校校长。”(《太阳》,第四卷第二十三号,1898年[明治三十一年]11月20日,第14页。吉辰译,见《戊戌政变后〈太阳〉杂志关于康有为的两篇文章》,上海中山学社主办:《近代中国》第29辑,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8年)“颜渊”,颜回,子渊;“子路”,仲由;“曾参”,子舆;“子贡”,端木赐,皆孔子门下大弟子。康有为弟子,互以孔门大弟子戏称,见下文所言梁启超、麦孟华相关内容。

[9] 胡思敬:《戊戌履霜录》,《续修四库全书》,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史部第446册,第345页;《国闻报》,光绪二十四年五月二十九日、六月二十二日。

[10] 《〈春秋存中国说〉序》刊于《知新报》第11册,光绪二十三年三月十一日。该文称:孔子著《春秋》,意在保存中国,若“人人以存中国为心,而明《春秋》之大义,则中国可为也”。又称:“《春秋存中国说》,凡二卷,序其首而系之辞曰……”但未称作者之名,很可能是徐勤的著作。该书今未见存。《〈二十四朝儒教会党考〉序、例》刊于《知新报》第20册,光绪二十三年五月初一日。该文所称的“会党”既是学术组织,也是政治组织,徐勤企图用历史的“会党”来证明当下建立此类组织的正当性。该文又称“卷分二十,类别为三”,可见是一部很大的著作。该书今未见存。《拟粤东商务公司所宜行各事》刊于《知新报》第24、25册,光绪二十三年六月十一、二十一日。该文所言的“商务公司”,是介于政府和商会之间的组织,总办以“公举”产生,所办之事为“创商报”“开商会”“立商学堂”“立工艺院”“开博物院”(类似展览会或展销会)、“立功牌”(类似奖状)、“设轮船”“办团练”“修街道”。其经费来源为“募捐”“集股”“例捐”“劢捐”,而后两种“捐”,很容易流变为摊派。该文开首之言也值得重视:“合群之义有三,言政则议院,言学则学会,言商则公司,之斯三者而已。然学校不兴,科举不变,民智未开,国是未定,则议院未由开也……”徐强调了议院的意义及其开设的条件。《〈丁酉列国岁计政要〉序》刊于《知新报》第24册。《列国岁计政要》英文原名为The Stateman's Year Book,是年鉴式手册,英国驻华公使提供该书1874年(同治十三年)版,由林乐知等译述,光绪三年(1877)在江南制造局出版。《知新报》从第24册开始连载由周逢源翻译的新版,徐勤为之序。《复友人论铁路书》刊于《知新报》第33、34册,光绪二十三年九月十一、二十一日。该文叙述了建设铁路的八项好处:“广人才”“饬吏治”“通商务”“便行旅”“利调兵”“改漕运”“防灾荒”“兴屯垦”。《中国除害义》,连续刊于《时务报》第42、44、46、48册,光绪二十三年九月二十一日、十月十一日、十一月初一、二十一日,中华书局影印本,第4册,第2839—2844、2979—2987、3115—3120、3251—3256页。该文所论兴学校、废科举、立孔教,是一篇未完成的大文章。徐勤该文的起首称:“凡今中国之大害,无学为害,无教为害,忘国为害,忘君为害,蔽塞为害,古老为害,愚瞽为害,束缚为害,虚为害,狭小为害,倾诈为害,险薄为害,流荡为害。”共计有十三“大害”。然其第一篇未列副题,以“何以谓无学之害也”讲起,第二篇列副题为“除不学之害二”,第三篇为“继前稿无学之害三”,第四篇为“续前稿无教之害四”,以此而论,仅写了两“大害”。然从文章内容来看,从“忘国”到“流荡”,还有十一“大害”,虽不能说完全未涉及,也不知徐勤的写作计划,但其主要部分尚未写完是可以确定的。

[11] 《总论亚洲》谈到人类文明仅四千年,从“地顶”(昆仑山)发源,以四条河流入俄罗斯、波斯、印度、中国。亚洲古国若能“维新”“自强”、发挥“旧教”之义,当可“富强”。《中国盛衰关于地球全局》认为英俄互争是对中国有利的国际局势,中国若能行“兴学校”“开议院”“改官制”诸项,就可以自立。《论俄国不能混一亚东》称俄国虽有诸强项,但其“霸道虐民,威权无限,议院弗立,私利其国”,不可能称霸亚洲。《论日本自强之故》强调了日本明治维新变学术、变学校、变科举。(日本自强一文似未完)

[12] 《地球大势公论·总序》,《知新报》第2册,光绪二十三年正月二十六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影印本,1996年,上册,第10页。“巴立门”,parliament,英国议会。

[13] 进一步的叙述与分析,可参见本书下编第五章“戊戌时期康有为的‘洪水说’‘地顶说’‘地运说’”。

[14] 《地球大势公论·总论亚洲》,《知新报》第4册,光绪二十三年二月初六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影印本,上册,第25页。相同的言论,又见于梁启超给徐勤所作《春秋中国夷狄辨》一书的序言,后将述及。“书”,书经,《尚书》。“合众”,指联邦制度。

[15] 《知新报》第21册,光绪二十三年五月十一日(1897年6月10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影印本,上册,第170—171页。又,“大同三世说”中尧、舜的地位与意义,后将详叙。

[16] 《〈春秋中国夷狄辨〉序》,《时务报》第36册,光绪二十三年七月二十一日(1897年8月19日),中华书局影印本,第3册,第2418—2420页。又,根据大同译书局的广告,《春秋中国夷狄辨》已刊刻,定价两角,可见该书的大体规格。(《时务报》第51册,光绪二十四年正月二十一日,中华书局影印本,第4册,第3522页)

[17] 徐勤在《知新报》第52册(光绪二十四年闰三月二十一日,1898年5月11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影印本,上册,第670—671页)发表《日本横滨中国大同学校学记》,提出了“立志”“读书”“合群”“尊教”“保国”的要求,仍有着“康学”的许多色彩。

[18] 参见陈汉才:《康门弟子述略》,第117—119页。

[19] 《论暹王出游》刊于《知新报》第9册,光绪二十三年三月初一日。该文表彰暹罗国王将出行欧洲,比之若俄国彼得大帝和日本明治天皇。《中国宜开赛会以兴商务》刊于《知新报》第16册,光绪二十三年四月初六日。该文提出开赛会(博览会),并论证其有利之处。《论中国守旧党不如日本》刊于《知新报》第21、22册,光绪二十三年五月十一、二十一日。该文称赞了日本攘夷派“能尊王、能保国”,要求中国士人能奋起担当。其中提到变科举、开学会、设议院:“若夫变科举,此自强之本原也,而以为碍于成法;开学会,诸学之植基也,而以为大干例禁;设议院,上下之相通也,而以为侵于君权。”按此说法,“议院”的功能是“通上下”,且不侵犯君权。《论今日西学当知急务》刊于《知新报》第31册,光绪二十三年八月二十一日。该文强调西学中的政治诸学说,也说明中西学互通。《富强始于卫生论》刊于《知新报》第39册,光绪二十三年十一月十一日。该文主要倡导环境卫生,并提倡体育与营养。《复仇说》刊于《知新报》第40册,光绪二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该文要求国人在德国强占胶州湾后“激烈振起,思雪大耻”。《恭读上谕开经济特科书后》刊于《知新报》第45册,光绪二十四年二月十一日。该文以力学中的吸力以加引申,赞扬开设特科,称“我君相其知以热力行吸力之术”。该文还介绍了西方的专利制度。《论西学与西教无关》刊于《知新报》第49册,光绪二十四年三月二十一日。该文谈到西教与西学的差别,并延伸到西学与中学的关系。《论变科目宜并变考官》刊于《知新报》第59册,光绪二十四年六月初一日。该文谈到此时清朝科举改制后教官将成问题,提议两条:以学堂代科举;以保举的方法产生新的考官。《译书局末议》刊于《知新报》第63册,光绪二十四年七月十一日。该文谈到梁启超编书、译书之难,并提议各省设立分局。《澳门戒鸦片烟分会序》刊于《知新报》第58册,光绪二十四年五月二十一日。《顺德逢简乡拟设公书会公启、章程》刊于《知新报》第60册,光绪二十四年六月十一日。“公书会”,图书馆。又,光绪二十三年三月初三日,梁启超(时在上海)写信给康有为(时在桂林):“……顷长驻澳中者,君勉、实孝二人而已,其余皆若即若离之。二人者勤劳已甚,安得复有暇日致力于此。草堂诸人,多不顾大局,不听调遣……”(《梁启超年谱长编》,第78页)“君勉”,徐勤。“实孝”,孝实之误,刘桢麟。由此可见,该报创办之初以徐、刘为主力。

[20] 《论德人寻衅于中国》,《知新报》第17册,光绪二十三年四月十一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影印本,上册,第130页。该文认为,德国会利用“三国干涉还辽”对清朝有所予求,并称其已“操心审虑,决于一逞”。是年十月十九日(11月13日),德国借口巨野教案,派兵强占胶州湾(今青岛)。

[21] 《皮锡瑞日记》光绪二十三年六月十一日、十月十六日,光绪二十四年闰三月十三日、六月十五日、七月初四日。见《皮锡瑞全集》,第9册,第670、722页;第10册,第857、926、940页。皮锡瑞在日记中敬称刘桢麟为“刘桢卿”。

[22] 相关的叙述与分析,参见本书下编第五章“戊戌时期康有为的‘洪水说’‘地顶说’‘地运说’”。

[23] 《地运趋于亚东论》,《知新报》第7、8册,光绪二十三年二月二十一日、二十八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影印本,上册,第49—50、57—58页。“夏道不亡,殷道不作……”一句,见之于刘向《说苑·君道》,文字稍有异。康有为在万木草堂讲学时曾引用之(见《万木草堂口说》,楼宇烈整理:《长兴学记·桂学答问·万木草堂口说》,第107页);在《孔子改制考》中亦引用之(姜义华、张荣华编校:《康有为全集》,第3集,第116页)。

[24] 亚历山大大帝、秦始皇嬴政、成吉思汗、明太祖朱元璋、拿破仑皆是武力征服者,但先知穆罕默德非为君王,且以传教立国。刘桢麟对此写道:“今夫亚喇伯(阿拉伯)野悍之番族,摩哈默出,创回回之教,著可墨之经,隶属者十余国,皈依者数百万人,遂赫然为千年之教主矣。”“摩哈默窃摩西之绪余,诱无知之愚贱,从之者生,不从者死,以战死为天堂,以溅血为功德,是愚民之术悍而诬。”这是刘的历史观,未必属实。

[25] 《〈地球六大罪案考〉总序》,《知新报》第9、10册,光绪二十三年三月初一日、初六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影印本,上册,第65—66、73—74页。“疾始火攻,疾始灭国”,皆出自于《公羊传》。《春秋》桓公七年记:“春,二月,己亥,焚咸丘。”《公羊传》记:“焚之者何?樵之也。樵之者何?以火攻也。何言乎以火攻?疾始以火攻也。”何休《解诂》称:“征伐之道,不过用兵,服则可以退,不服则可以进。火之盛炎,水之盛冲,虽欲服罪,不可复禁,故疾其暴而不仁也。《传》不托始者,前此未有,无所托也。”《春秋》隐公二年记:“无骇帅师入极。”《公羊传》记:“无骇者何?展无骇也。何以不氏?贬。曷为贬?疾始灭也。始灭昉于此乎?前此矣。前此则曷为始乎此?托始焉尔。曷为托始焉尔?《春秋》之始也。此灭也。其言入何?内大恶,讳也。”何休《解诂》称:“《春秋》托王者始,起所当诛也。言疾始灭者,诸灭复见不复贬,皆从此取法,所以省文也。”又,刘桢麟在文中还称:“虑战祸之害民也,则设万国太平之会以弭之。虑两国之构争也,则立凭公调处之约以和之。”讲的是西方的“弭兵会”,不知其根据为何。

[26] 《〈公羊初学问答〉自叙》,《知新报》第42册,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十一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影印本,上册,第509页。“三科九旨”,徐彦称:“何氏之意以为三科九旨,正是一物。若总言之,谓之三科,科者,段也。若析而言之,谓之九旨,旨者意也。言三个科段之内,有此九种之意。故何氏作《文谥例》云:‘三科九旨者,新周、故宋、以《春秋》当新王,此一科三旨也’。又云‘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二科六旨也’。又‘内其国而外诸夏,内诸夏而外夷狄,是三科九旨也’。”(《春秋公羊传注疏》,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5页)徐彦又谈到宋氏的解读。

[27] 《实事始于空言说》,《知新报》第66册,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十一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影印本,上册,第898—899页。“定、哀”,指鲁定公、鲁哀公,按照何休的说法,属“至所见之世,著治大平”。

[28] 参见陈汉才:《康门弟子述略》,第36—39页。

[29] 《开储才馆议》刊于《知新报》第30册,光绪二十三年八月十一日。该文提议在军机处之下设“储才馆”,汇聚精英,随时上书。所言内容与康有为“上清帝第三书”中的“议郎”有相似之处;与后来“上清帝第六书”中的“制度局”亦有相似之处,但权力没有“制度局”大。《增广同文馆章程议》刊于《知新报》第35、36册,光绪二十三年十月初一、十一日。该文要求京师同文馆大规模地增加西学的内容,并设立图书馆、博物院、译书处、译报处。所言内容与康有为所拟《上海强学会章程》有相似之处。

[30] 《论列国息争之公理》,《知新报》第19册,光绪二十三年四月二十一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影印本,上册,第145—146页。王觉任此文用典甚多,校于下:一、“伐者为主,伐者为客”,出自《公羊传》。《春秋》庄公二十八年记:“春,王三月,甲寅,齐人伐卫。卫人及齐人战,卫人败绩。”《公羊传》记:“伐不日,此何以日?至之日也。战不言伐,此其言伐何?至之日也。《春秋》伐者为客,伐者为主。故使卫主之也。曷为使卫主之?卫未有罪尔。败者称师,卫何以不称师?未得乎师也。”何休《解诂》称:“用兵之道,当先至竟侵责之,不服乃伐之。今日至,便以今日伐之,故曰以起其暴也。”又称:“未得成列为师也。诈战不言战,言战者,卫未有罪,方欲使卫主齐,见直文也。不地者,因都主国也。”二、“疾始取邑”,亦出自《公羊传》。《春秋》隐公四年记:“春,王二月,莒人伐杞,取牟娄。”《公羊传》记:“牟娄者何?杞之邑也。外取邑不书,此何以书?疾始取邑也。”何休《解诂》称:“外小恶不书,以外见疾始,著取邑以自广大,比于贪利差为重,故先治之也。内取邑常书,外但疾始不常书者,义与上逆女同。不传托始者,前此有灭,不嫌无取邑,当托始明。故省文也。”“疾始灭国,疾始火攻”两条,见前注。三、“禁攻寝兵”是战国人宋钘、尹文的学说,见之于《庄子·天下篇》:“……见侮不辱,救民之斗;禁攻寝兵,救世之战。以此周行天下,上说下教,虽天下不取,强聒而不舍者也。”四、“离会”指两国意见不合,各执己见。《春秋》桓公二年记:“蔡侯、郑伯会于邓。”《公羊传》记:“离不言会,此其言会何?盖邓与会尔。”何休《解诂》称:“二国会曰离,二人议各是其所是,非其所非,所道不同,不能决事,定是非,立善恶,不足采取,故谓之离会。”又称:“时因邓都得与邓会,自三国以上言会者,重其少从多也,能决事,定是非,立善恶。《尚书》曰:‘三人议,则从二人之言’。盖取诸此。”《春秋》桓公五年又记:“夏,齐侯、郑伯如纪。”《公羊传》记:“外相如不书,此何以书?离不言会。”何休《解诂》称:“时纪不与会,故略言如也。《春秋》始录内小恶,书内离会;略外小恶,不书外离会。至所闻之世,著治升平,内诸夏而详录之,乃书外离会。嫌外离会常书,故变文见意,以别嫌明疑。”五、“三占从二”,典出于《尚书·洪范》:“三人占,从二人之言”。“占”,占卜之意。前引何休《解诂》将“占”改为“议”。六、“域民不以封疆之界……”一段,出自《孟子·公孙丑下》,其结论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七、“有分土无分民”见之于何休说。《春秋》昭公十五年记:“二月,癸酉,有事于武宫。籥入,叔弓卒,去乐卒事。”《公羊传》记:“其言去乐卒事何?礼也。君有事于庙,闻大夫之丧,去乐,卒事。大夫闻君之丧,摄主而往。”何休《解诂》称:“臣闻君之丧,义不可以不即行,故使兄弟若宗人,摄行主事而往。不废祭者,古礼也。古有分土无分民,大夫不世,己父未必为今君臣也。《孝经》曰:‘资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以上将王觉任之文与所引经典一一对照,可明其文的立论基础与思想方法,《公羊传》与何休的学说是他最主要的读经之途,亦可窥“康学”之结构。此外,康党非常重视“弭兵会”,该文亦有涉及,称言:“世之通士,心知此义者众矣。故东方则有太平会焉,西土则有弭兵会焉,虽然心则有余,术犹未至。英美海内之雄国也,今季始订立条约,将共恪守,化争为让,转祸为福。”王觉任此言,不知其根据为何。

[31] 《寝兵说》,《知新报》第27册,光绪二十三年七月十一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影印本,上册,第267—268页。“夷狄进爵”一句,出自何休《春秋公羊传解诂》隐公元年。“大同之世”一句,出自《礼记·礼运篇》。“无彼(此)疆尔界”一句,出自《诗经·周颂·思文》。该文又称:“夫西方之国,诸雄错处,密其防圉……于是群议息兵,纠为公会,交涉之道,约之公法。强勿躏弱,众勿暴寡,衅之兆也,公断于局外之国,法荷属地之龉,英美捕鱼之衅,以此释纷,固已数数……此固人道之公理,先圣古王之公言,而非泰西之私义也。”此处的“公会”“公法”讲的还是弭兵会之事,不知王的根据为何。

[32] 参见陈汉才:《康门弟子述略》,第149页。陈汉才称其名为“砚诒”,字“祖健”,然黎祖健在《知新报》上刊文皆署名“祖健”,似为“祖健”为名,“砚诒”为字或号。关于黎祖健所录《万木草堂口说》的介绍,参见本书下编第五章第一节“万木草堂中的口说:‘洪水说’‘地顶说’”。

[33] 《知新报》第1至10册皆开列“撰述”名单,共有8位,未列入黎祖健。第11册起不再开列“撰述”名单,不知黎祖健何时被聘为“撰述”。

[34] 《说任篇》刊于《知新报》第25、26册,光绪二十三年六月二十一日、七月初一日。该文以“羽琌龚子”(龚自珍)的《尊任》一文为论题,设“青萝子”“智芒子”之辩难,主张起而任之,勇于任事。《弱为六极之一说》刊于《知新报》第46、47册,光绪二十四年二月二十一日、三月初一日。前一篇有副标题为“总论”,说“《洪范》言六极,而以弱殿之”,要求发奋而以弱而变强。黎祖健在该文中称“今中国不特国势孱弱而已,以言乎教则弱也,以言乎种则弱也,以言乎士气则弱也,以言乎兵则弱也,以言乎农则弱也,以言乎工则弱也,以言乎商则弱也。弱固不可以敌强,此孟子所谓天理者”。由此而论,他似乎要作一篇大文章。后一篇有副标题“教弱种弱”,说“新学伪经”,说“孔子改制”,又说胎教养生医学诸项。《论各国当以仁心维持大局》刊于《知新报》第50册,光绪二十四年闰三月初一日。该文称列强争霸使“大局沦危”,其主张与王觉任《论列国息争之公理》《寝兵说》大体相同,并称:“是欧西诸国,自以为仁心仁闻,进于文明者,皆见绝于孔、孟,宜伏上刑之诛者也。”这又与欧榘甲《〈春秋公法〉自序》的说法相同。

[35] 《驳龚自珍〈论私〉》,《知新报》第26、27册,光绪二十三年七月初一、十一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影印本,上册,第250—251、266—267页。黎祖健此文引经典较多,有小误,校于下:一、“《白虎通》言通正为公”,此中的公,是公侯之意:“所以名之为公侯者何?公者,通也。公正无私之意。侯者,候也。候逆顺也。”(吴则虞点校,陈立:《白虎通疏证》,中华书局,1994年,上册,第7—8页)二、称“孟子所殊其徽号”一段,见《孟子·梁惠王章句下》:齐宣王“曰:臣弑其君,可乎?曰: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三、引《易》“见群龙无首”一句,见《易·乾卦》,梁启超亦多次引用之。四、引“民为贵”一句,见《孟子·尽心章句下》。五、引墨子“选天下贤者”一句,见《墨子·尚同》,文字稍有异。墨子两次提到“立天子”,称“天下贤可者”“天下贤良圣知辩慧之人”;并称:“国君者,国之仁人也。”六、引庄子“臣妾不中以相治”一句,见《庄子·齐物论》,文字稍有异。其原文下一句为“其有真君存焉”。七、引《左传》“天生民”一句,见《左传·襄公十四年》师旷对晋悼公之言,文字稍有异。八、引《白虎通义》之语,见该书卷一《爵》之首:“天子者,爵称也。爵所以称天子何?王者父天母地,为天之子也。”(《白虎通疏证》,中华书局版,上册,第1—2页)九、引“天下归往谓之王,能群天下谓之君”一句,见董仲舒《春秋繁露·灭国上第七》:“王者,民之所往;君者,不失其群者也。故能使万民往之而得天下之群者,无敌于天下。”这一条是周明昭告诉我的。又,《荀子·正论》称“天下归之之谓王,天下去之之谓亡”。韩婴《韩诗外传》卷五称:“道者,何也?曰:君之所道也。君者,何也?曰:群也。为天下万物而除其害者,谓之君。王者何也?曰:往也。天下往之,谓之王。”又称:“往之谓之王,去之谓之亡。故曰:道存则国存,道亡则国亡。”(许维遹校释:《韩诗外传集释》,中华书局,1980年,第197—198页)康有为在《孔子改制考》中对此叙述较多,指称“王”即孔子,见姜义华、张荣华编校:《康有为全集》,第3集,第101、105、107、218、235页。

[36] 楼宇烈整理:《长兴学记·桂学答问·万木草堂口说》,第88、106页。

[37] 《孔子改制考》,姜义华、张荣华编校:《康有为全集》,第3集,第147、149—150页。

[38] 《说通篇》,《知新报》第50、58册,光绪二十四年闰三月初一日、五月二十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影印本,上册,第637—638、766—767页。黎祖健此文引经典较多,亦有小误,除去康有为、梁启超已征引者外,补校于下:一、“先民有言”一句,见《诗·大雅·板》。二、“太史采诗”一句,见于《礼记·王制》,文字稍有异:“命大史陈诗,以观民风”。三、引“大询于众庶”一句,出处有误,非为“司徒”之职,而是“乡大夫”之职。三、太王(古公亶父)迁岐,“属耆老而告之”,典出自《孟子·梁惠王章句下》。四、“晋人听舆人之诵”,典出于《左传》僖公二十八年:“楚师背酅而舍,晋侯患之,听舆人之诵曰:原田每每,舍其旧而新是谋。公疑焉……”五、引管仲之语,见《管子》大匡第十八。(黎翔凤:《管子校注》,中华书局,2004年,上册,第368—369页)另,《礼记·坊记》《易·咸卦》引文皆不误。

[39] 可参见本书上编第二节之“《上清帝第一书》与《论时务》”、第三节之“三条建策——求人才、慎左右、通下情”及本书下编第一章第一节“《古议院考》及其思想资料的辨识”。

[40] 楼宇烈整理:《长兴学记·桂学答问·万木草堂口说》,第116、141页。进一步的叙述与分析,可参见本书下编第四章第三节“康有为在万木草堂及桂林讲学内容的中、西学比例关系”。

[41] 参阅唐才常:《各国政教公理总论》,《唐才常集》(增订本),第29页。

[42] 欧榘甲的身世,可参阅陈汉才:《康门弟子述略》,第47—51页;宋德华、刘雪琴:《辛亥前期欧榘甲革命自立主张探析:以〈新广东〉为中心》,《南方职业教育学刊》2011年第5期;刘雪琴:《欧榘甲思想演变之研究——兼与康有为及康门弟子之比较》,华南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2年;王占宁:《欧榘甲思想研究》,湖北大学硕士论文,2012年;罗更晓、李青海:《家国之光耀百年:记近代教育启蒙者、光祖中学首任校长欧榘甲》,《未来教育家》2013年第5期;夏晓虹:《〈新广东〉:从政治到文学》,《学术月刊》2016年第2期。其中关于欧的生卒年记载不同,此处采用刘雪琴硕士论文的说法,称其查到族谱。

[43] 由于康有为与汪康年《时务报》之争,汪将之改为《昌言报》,并在其第1册刊出汪所作的“跋语”:“谨案:康年于丙申之春,倡设《时务报》,惟时南皮张制军提倡于先,中外诸大吏振掖于后,各省同志复相应和,先后延请梁卓如、麦孺博、章枚叔、徐君勉、欧云樵诸君为主笔……”(《昌言报》,中华书局影印本,1991年,第4页)“欧云樵”,欧榘甲。然《时务报》仅刊出欧榘甲一文,其是否到上海任职,未详。

[44] 当时,时务学堂中文总教习为梁启超,分教习为韩文举、叶湘南、欧榘甲。但《湖南时务学堂初集》(长沙戊戌刻本)中有梁启超批语(最多)、韩文举批语(次多)和叶湘南批语,但不见欧榘甲批语,原因不详。亦有可能欧榘甲到达较晚,时务学堂已放年假。

[45] 胡思敬:《戊戌履霜录》,《续修四库全书》,史部第446册,第345页;《国闻报》,光绪二十四年五月二十九日、六月二十二日。

[46] 《变法自上自下议》,本章第三节将评述。《论中国变法必自发明经学为始》刊于《知新报》第38册,光绪二十三年十一月初一日。该文所言皆是“孔子改制说”,此时《孔子改制考》尚在刊刻之中。《〈泰晤士报〉论德据胶州事书后》刊于《知新报》第48册,光绪二十四年三月十一日,该文所言多是立孔教之事,本章第四节将叙及。《〈南海先生五上书记〉序》刊于《知新报》第61册,光绪二十四年六月二十一日。该文是称颂康有为之作。《论大地各国变法皆由民起》刊于《时务报》第50册,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十一日。该文体现的是民本思想,但该文未完,无续作,其最后的思想还不能确定。

[47] 《〈春秋公法〉自序》,《知新报》第38册,光绪二十三年十一月初一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影印本,上册,第444—445页。“率土地食人肉”一句,见《孟子·离娄章句上》;“残贼谓之一夫”,见《孟子·梁惠王章句下》;“辟土地充府库”一句,见《孟子·告子章句下》。欧榘甲所言《春秋》公法诸义,因引言过于细碎,无法一一核校;但可以大体看出,有出自《春秋》《公羊》和何休《解诂》者,亦有出自《礼记》和《论语》者。

[48] 梁启超对《春秋》与“公法”的关系亦有论述,可参见本书第四章第四节“梁启超的说法:‘中学西学’‘折中孔子’”。梁亦称湖南时务学堂学生戴修礼对“公法”颇有体会,本章第四节将叙述之。

[49] 《〈日本高等师范学校章程〉叙》,《时务报》第50册,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中华书局影印本,第4册,第3389—3992页。

[50] 麦孟华的身世,可参阅陈汉才:《康门弟子述略》,第10—14页;郭卫东:《丁未政潮中康梁派活动考略》,《历史档案》1990年第1期;张锡勤:《麦孟华思想简论》,《求是学刊》2004年第1期;曾光光:《麦孟华研究》,人民出版社,2011年。冯自由在《戊戌前孙康二派之关系》中称:“麦孟华号驾孟”。(《革命逸史》,初集,第47页)“孟”,孟子。又,麦孟华之弟麦仲华,也是康有为弟子,娶康有为之长女康同薇;麦孟华之妹嫁给康有为弟子罗普。

[51] 胡思敬:《戊戌履霜录》,《续修四库全书》,史部第446册,第345页。

[52] 《榷关议〈内地机器制造货物征税章程〉书后》刊于《时务报》第20册,光绪二十三年二月十一日。该文反对总税务司对内地使用西洋机器制造货物征收税款的做法。《论中国宜尊君权抑民权》《论中国变法必自官制始》两篇,本章第三节将予以叙评。《论中国会匪宜设法安置》刊于《时务报》第40册,光绪二十三年九月初一日。该文主张使用日本明治维新的方法(上策)或俄国彼得改革的方法(中策),来安置各类会匪(“哥老会、袍哥会、理教会、小刀会、三合会、三点会、兴中会……”)。麦孟华将“兴中会”列入会匪,但如何具体安置会匪,并没有细说。

[53] 《尊侠篇》,《时务报》第32册,光绪二十三年六月十一日,中华书局影印本,第3册,第2141—2148页。麦孟华在该文中盛赞司马迁《史记·游侠列传》所记朱家、郭解两人之精神。

[54] 此语见梁启超:《论君政民政相嬗之理》,《时务报》第41册,光绪二十三年九月十一日,中华书局影印本,第3册,第2771—2777页。梁启超在时务学堂学生李泽云的札记上批曰:“文明与野番争,至今日犹此世界。如二十年时西班牙与亚齐、去年意大利与阿比西尼亚是也。要之,世界尚有野番而不能不有争,轨道并行而不相悖。有竖三世,有横三世。竖三世者,日日所言者是也。横三世者,如今阿州方为据乱世、而欧洲已升平、美洲已近太平是也。故人与禽兽争之世界,今且未息。印度于光绪六年一年中为虎所伤者二百余人是也。”(《湖南时务学堂初集》,长沙戊戌刻本,第4册,《札记》卷三,第52页)“二十年”,指光绪二十年。“阿州”,指非洲。

[55] 《民义》,《时务报》第26、28、30、34册,光绪二十三年四月十一日、五月初一日、二十一日、七月初一日,中华书局影印本,第2册,第1730—1737页,第3册,第1865—1872、2001—2008、2277—2283页。“洋庄”,即进出口贸易行。麦所引用的经典,校于下:一、“天下有道”一句,见《论语·季氏》。二、“民可使由之”一句,见《论语·泰伯》。三、“一人一义”一句,见《墨子·尚同》,其结论是“是故选择天下贤良圣知辩慧之人,立以为天子”。四、“天生民而立之君”一句,见《左传》襄公十四年师旷对晋悼公之言,文字稍有异。

[56] 参阅陈汉才:《康门弟子述略》,第24—31页。冯自由在《戊戌前孙康二派之关系》中称:“韩文举号乘参。”(《革命逸史》,初集,第47页)“参”,曾参,子舆。

[57] 可参见拙著:《从甲午到戊戌:康有为〈我史〉鉴注》,第4—5页。

[58] 《万国公政说》刊于《知新报》第5、6册,光绪二十三年二月十一、十六日。该文以“仁”为议题,主张“地球仁”“亿万世仁”,提议编一部《万国古今善政录》,记录其善政与秕政,由此来约束各国的行为,颇有孟子所言“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之意(《滕文公章句下》)。在该文中,韩文举还提到了“今之西人,弭兵有会,其心不可谓不仁也,而法仍未行”,不知其根据如何。《国朝六大可惜论》刊于《知新报》第6册,光绪二十三年二月十六日。该文称清朝在顺治帝、康熙帝、恭亲王奕䜣、曾国藩、同光之际和甲午战后共有六次变法机会,未行改革,为“六大可惜”。《治始于乡说》刊于《知新报》第8册,光绪二十三年二月二十八日。该文力主乡治,“治天下莫如治国,治国莫如治乡”。其方法是设乡师,即士师、农师、工师、商师,并设立士学院、农学院、工学院、商学院以培养乡师。《推广中西义学说》刊于《知新报》第15册,光绪二十三年四月初一日。该文主张大规模设立义学,学习中学与西学知识,并提出了五种集资方式。其中一段涉及政治设计:“今者书籍无藏,钳其思也;翻书无局,蔀其目也;新闻乏馆,囿其识也;讲学无会,塞其智也;议院不设,靳其权也。缚之于科举,奔之于官宦,趋之于酬酢。”这实际上提出了图书馆、译书局、报馆、学会、议会的要求。《童蒙艺塾说》刊于《知新报》第23册,光绪二十三年六月初一日。该文主张在儿童期间实行“艺学”(西方的声光化电知识和工程制造技艺)的培训。

[59] 参阅陈汉才:《康门弟子述略》,第146页;张荣华编:《康有为往来书信集》,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256页。又,康有为《我史》(《康南海自编年谱》)光绪九年记:“何易一来,馆之于家,易一聪明过人,能深思妙悟,至是皆馆于我。”(《丛刊·戊戌变法》,第4册,第116页)据此,何易一为康有为的第一个学生。梁启超作《康烈士广仁传》中称:“三水何树龄易一者,南海门下之奇才也。好学而深思,奇警精辟,纵横中外,出入天人,十年馆于南海家。君与何树龄为兄弟之交,同居十年,抵掌对足。”(《康南海先生遗著汇刊》,第17册,《哀烈录》卷一,第9页)

[60] 参阅拙著:《从甲午到戊戌:康有为〈我史〉鉴注》,第156—160、846页。

[61] 宫崎滔天称,他通过陈白(陈少白)而认识何树龄,又通过何找到区凤墀,再通过区得知孙中山的消息。(宫崎滔天著,林启彦改译、注释,《三十三年之梦》,花城出版社,1981年,第112—117页)光绪二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康有为致信何树龄、徐勤:“今彼既推汪穰卿来,此人与卓如、孺博至交,意见亦同(能刻何启书三千部送人,可想是专持民主者,与易一必合)。”(《康有为遗稿·戊戌变法前后》,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236—237页)“汪穰卿”,汪康年。光绪二十二年五月二十六日,梁启超致汪康年信称:“康先生书又极言何易一之叛教,盖其丧心之故,亦由去年不得意有以激之也,然已令人发指。昨遇燕生,今复闻此,愤气填膺,势将欧〔呕〕血,奈何奈何!”(《汪康年师友书札》,第2册,第1836—1837页)“燕生”,宋恕。由此推之,梁称何“叛教”一事,很可能指其与孙中山一派有联系。

[62] 《爱同类说》刊于《知新报》第7册,光绪二十三年二月二十一日。该文以“春秋之意,诛灭国,疾火攻”为立意,要求人类相爱戒杀。《论实学》刊于《知新报》第14册,光绪二十三年三月二十六日。该文称:“曰礼节,曰仪文,曰名分,曰习俗,皆人事之制作也,虚也。曰理势,曰象数,曰仁智,曰忠信,皆天道之自然也,实也。”何树龄由此要求改科举、译西书等项,以转移世风。

[63] 《论今之时局与战国大异》,《知新报》第12册,光绪二十三年三月十六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影印本,上册,第90—91页。“亚历山德第二”,指被暗杀的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二世。“梯能欹邻尔”,很可能指丹尼尔·奥康奈尔(Daniel O'Connell 1775—1847),爱尔兰独立运动的先驱。“息兵之会”,指康党传说中的“弭兵会”。“子舆”,此处指孟子。

[64] 叶德辉辑:《觉迷要录》,清光绪三十一年刻本,录四,第25—26页。何树龄在信中还称:“武子(孙武子,指孙文,即孙中山)果然在日本处曾见伊藤博文云。窥其行径,大约有联英、日以拒俄之说动日政府。中朝托俄为腹心,正犯英、日之大忌。彼在英国,大约亦见尼希利党人,与之同病相怜矣。”“武子”之读,采自赵立人之解读(本章第三节将述及)。“尼希利党”,指俄国虚无党。

[65] 参阅陈汉才:《康门弟子述略》,第140—141页;并可参阅孔昭焱在康有为《我史》手稿上的跋语,见拙著《从甲午到戊戌:康有为〈我史〉鉴注》,第870页。

[66] 叶德辉辑:《觉迷要录》,清光绪三十一年刻本,录四,第22—23页。

[67] 《论中国变法之害》刊于《知新报》第13册,光绪二十三年三月二十一日。该文称清朝先前的变法在于西式战具、同文馆、买办通事、西国报馆、专属于总税务司的寄信局、西式轮船、洋元洋钞、西式服饰、西式房舍等十五项,即“由前之说,其变如此,战具也,学堂也,文言也,报馆也,邮政也,舟舶也,银币也,衣服也,庐屋也,饮食也,利用也,玩好也,风尚也,仪饰也,术智也”,皆未带来利,反带来了害处。此处孔昭焱颇作戏谑言词,正话反说。康党认为,过去的变法只变了器物,没有变制度,孔文正是此意,但他没有进一步说明正确的变法之途。《改官制莫先于翰林院始》刊于《知新报》第23册,光绪二十三年六月初一日。该文认为若要改科举,须先得改变翰林院的官制,设教习大臣、掌院学士、小教习等职;“弃汉人破碎之学,割爱六朝隋唐绮华浮藻之词,破除宋学末流束身自私之习”;所习者为“先圣经术,本朝掌故,历代掌故,郡国利病,中外大势,富强之本”。

[68] 参阅陈汉才:《康门弟子述略》,第139—140页。

[69] 《论粤人不知变之失计》刊于《知新报》第29册,光绪二十三年八月初一日。该文称广东士人在变法精神上不如安徽、江苏、浙江、上海、北京、天津、广西、湖南等地,如能做到“合大群”诸项,“吾粤之兴,正未可量”。《论自强军逃亡》刊于《知新报》第31册,光绪二十三年八月二十一日。该文称张之洞在甲午战争期间在南京所练自强军,“计初时训习者,已亡去十之八九”,并分析士兵逃亡的五项原因。《前明科举说》刊于《知新报》第37册,光绪二十三年十月二十一日。该文批评明太祖朱元璋开科举为“愚民”。《军机处会同兵部〈议复武备特科折〉书后》刊于《知新报》第53册,光绪二十四年四月初一日。该文认为“不当以科第成人才”,建议京师设武备大学堂、各省设武备学堂。《论中国拘迂之儒不足以言守旧》刊于《知新报》第54册,光绪二十四年四月十一日。该文大谈西学中源论:议院、预算、陪审、工部工厂、弭兵、学校、驻使等等,以“吾中国之旧,而为今日之善政”。该文称:“春秋之义,疾始灭,疾火攻,疾取邑,墨子有《非攻》之篇,宋钘倡寝兵之说,此即西人弭兵之会也。”即再次谈到西方的“弭兵会”。《说丕但》刊于《知新报》第56册,光绪二十四年五月初一日。“丕但”,patent,专利。该文倡导实行专利制度。《整顿刑狱私议》刊于《知新报》第64册,光绪二十四年七月二十一日。该文主张用西法来改善清朝的司法制度。但该文未刊完,政变发生,其主旨尚未说清楚。《南海九十六乡倡办不缠足会叙》刊于《知新报》第36册,光绪二十三年十月十一日。其余《论中国今日联欧亚各国不如联美国之善》《伸民权即以尊国体说》《中国不可开议院说》等篇,本章第五节将叙评。

[70] 《论德人据胶州湾》,《知新报》第44册,光绪二十四年二月初一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影印本,上册,第541—542页。“九世之仇”,见《春秋公羊传》庄公四年。“尊[救]中国而攘夷狄”,见《春秋公羊传》僖公四年。该文又称:“夫教士者,非所谓先知觉后知、先觉觉后觉,推其道以仁天下之人者乎?是故未兵以前,则联万国息兵会以调息之,而杀人之徒不能逞也;既兵以后,则立红十字会以补救之,而杀人之事犹少戢也。”“万国息兵会”,即康党所传的“弭兵会”,陈继俨称是“教士”所为,不知其指何人,亦不知其根据之所在。

[71] 《康有为事实》,日本外务省编纂:《日本外交文书》,第31卷,第1册,日本国际连合协会(东京),1954年,第730页。

[72] 叶德辉辑:《觉迷要录》,清光绪三十一年刻本,录四,第19页。“旧教”“婆罗门旧教”,指早期印度教。写信时间的判断,据“但一切已办之事,又未能抛撇耳”,当指《时务报》。

[73] 叶德辉辑:《觉迷要录》,清光绪三十一年刻本,录四,第19—20页。“君勉”,徐勤。写信时间的判断,据“去年在都几成无赖”,光绪二十一年梁启超参加会试,试后在京居住了一段时间。

[74] 黄彰健:《戊戌变法史研究》,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专刊之五十四,1970年,第1—54页。

[75] 《万木草堂遗稿外编》,下册,第600—605页。

[76] 《任公先生事略》,转引自《梁启超年谱长编》,第87—88页。

[77] 该信最后称:“又各国进化,皆有等级。法国越级,则大乱八十余年……欧西各大国所不能之事,而以初胎之中国,极深之旧蔽,乃欲一超,险于欧洲,而直入美国之地。此其无理,犹超大海跳危崖,惟有堕落而已。非徒大乱涂炭吾民,彼使他国收渔人之利,而国种将沦。”这是明显地反对革命。由此而推论,赵必振等人很可能有鼓吹革命之意。此外,该信中孙家鼐与光绪帝的对话,其事极为可疑;该信又称康到上海若死难而光绪帝将被弑,其理亦不能成立。

[78] 2005年10月,我与黄彰健初会于台北,黄向我说明其最重要的贡献就是发现康有为及其党人“保中国不保大清”,我当时没有说话。2009年,黄收到拙著《从甲午到戊戌:康有为〈我史〉鉴注》一书,于8月13日写信给我:“康、梁于政变后,对外宣传保皇,故康《自编年谱》及梁《戊戌政变记》均否认康有保中国不保大清的阴谋,对丁酉九月底、十月初康党聚议事,亦隐讳不提。(谭嗣同言,丁酉‘秋末始遂瞻依之愿’。)此一聚议事,佐证昭然,尊著《我史鉴注》怎可对此亦只字不提。故读尊著仅可使读者明了康党政治活动可以公开的部分,而对康党秘密活动的一部分一无所知。如了解康党的秘密活动,则对康公开活动的解释亦将不同。此正为研究戊戌变法史困难处,请参看拙著《戊戌变法史研究》自序。康党上海聚议的共识,现在看来,即康《上光绪第五书》的上策与下策,同时分途进行,而康党的主力,梁、谭与康弟子则入湘,进行自立民权革命活动。谭在《湘报》上即盛赞康‘第五书’为国朝260余年所未有,而梁、谭在湘亦推行康学。拙著《戊戌变法史研究》辨康《戊戌奏稿》之伪,承尊著赞誉,而康党‘保中国不保大清’,实为拙著重点所在。”“秋末始遂瞻依之愿”一句,见《壮飞楼治事十篇·湘粤》[蔡尚思等编:《谭嗣同全集》(增订本),中华书局,1981年,下册,第445页]黄彰健去世多年,然学问长存。我在此与之相商,寄托着对这位优秀学者的长思之意。亦可参见拙文《悼念黄彰健先生》,《依然如旧的月色》,第4—12页。

[79] 桑兵:《保皇会的宗旨歧变与组织离合》,《近代史研究》2002年第3期,该文后编入《庚子勤王与晚清政局》,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350—395页。

[80] 赵立人:《戊戌变法时期兴中会和维新派的合作与分歧:兼论康有为早期之反清活动》,上海中山学社编:《近代中国》第16辑,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6年,该文收入《粤海史事新说》,广东人民出版社,2017年;《康有为》,广东人民出版社,2012年。赵立人去世亦多年,我在此寄以哀思。

[81] 甘慧杰译:《宗方小太郎日记》,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年,上册,第384页。“麦某”,麦孟华。宴聚地点在上海。

[82] 《翼教丛编》,上海书店版,第146—147页;又可见叶德辉辑:《觉迷要录》,清光绪三十一年刻本,录四,第30页。此中称“民贼”,又称“公法”,颇有“大同三世说”之意味。

[83] 《三先生传》,《知新报》第34册,光绪二十三年九月二十一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影印本,上册,第380—381页。该文称:“夫自忧其身也,是之谓仁,是之谓人。忧其亲者,谓之孝子;忧其君者,谓之忠臣;忧其国者,谓之义士;忧天下者,谓之天民,墨子谓之任士,佛谓之菩萨行。无所为而为之者,谓之安仁;有所为而为之者,谓之利仁;学而能者,谓之强仁。天下古今,所谓孝子、忠臣、义士者,亦数数见。大率则利仁、强仁,十八九焉。夫既亦仁矣,利焉、强焉何害?独惜论世之士,往往于利焉、强焉者,则津津道之;于安焉者,则莫或知之;即闻其名与其行事,亦若以为无足轻重,置之而已。以吾闻三先生者,其行,孔、墨之行也,其心,佛、菩萨之心也,岂尝有所丝毫求于天下?但率其不忍人之心,乃忘其身之困顿危死,黾焉焉以赴之,倘所谓安仁者邪?三先生皆不识一字,其以视读书万卷、著作等身者何如矣?”这段话中的“天民”“安仁”,似以“大同三世说”来立意。“忠臣、义士”说,又可见前引梁鼎芬的评说。

[84] 《烈宦寇连材传》,《清议报》第8册,光绪二十五年二月初一日,中华书局影印本,第1册,第459—461页。此后编辑的《饮冰室合集》,《三先生传》中列入了寇连材传。关于寇连材的研究,可参阅马忠文:《寇连材之死与“烈宦”的诞生》,《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3期。

[85] 宗方小太郎于1897年2月28日(光绪二十四年正月二十七日)日记称:他“至(上海)广东路新利洋行,与名士李盛铎、罗诚伯二人议兴亚大事。李乃江西名家,榜眼出身,翰林之名流也。容貌颇伟,品学兼优,有天下之志”。“李、罗诸人曰:清政府依赖俄国,非副国民之舆望,实出自庙堂一二权臣之妄为,即奉承皇太后之意者也。天子与皇太后不和,确实无疑。现清国在上者尽皆腐铄,居下者无知蠢愚,不足道,只中间士子真能做事,他日动天下者必此种族也。”(甘慧杰译:《宗方小太郎日记》,上册,第384页)唐才常在光绪二十五年十月十三日致信康有为称:“而杭州驻防瓜尔佳氏,且敢明目张胆上书那拉,以膺权贵之锋。(其人金梁,满洲生员,年二十余,慷慨有大节。昨常亲至杭州,径造其庐,与谈半日。闻渠日砺一剑,为杀荣、刚之用。又孔子生日亲率满人设主大祭,而以去秋殉难六君子配之。见者愕然。)由此观之,海内士夫之议论黑白渐著……”(《万木草堂遗稿外编》,下册,第870—871页)“荣、刚”,荣禄、刚毅,时任军机大臣。

[86] 梁鼎芬撰《康有为事实》,以此为第一条,称之为“谋逆”。(《日本外交文书》,第31卷,第1册,第729—730页)

[87] 汪康年在《时务报》第4册上发表《中国自强策》(光绪二十二年八月初一日)、第9册上发表《中国参用民权之利益》(光绪二十二年九月二十一日),皆有兴民权的言论。汪康年与孙中山在日本见面之事,可见于今日史家之著作:李吉奎:《孙中山的生平及其事业》,中山大学出版社,2001,第435—436页;廖梅:《汪康年:从民权论到文化保守主义》,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第162页。两书作者因立意不同,强调之点亦有别。宗方小太郎日记对此期汪的政治设计有更多的披露。1897年12月3日(光绪二十三年十一月十日),“七时时务报馆汪康年进士来访。与予同乘马车,上四马路某酒楼吃洋馔,盛论当世时务。此人有意于支那内另外创立新国,与予所见略同。快谈至十时半散。”1898年4月9日(光绪二十四年三月十九日),“午后汪康年来访,前日从湖南归来云。共谈立国之要务。予问曰:湖广总督张之洞、湖南巡抚陈宝箴二氏乃天下之重望,我辈宜说之以大义,使其为我所用,于做事之时,将甚多便益,足下有此意否?汪曰:陈、张二氏,眼前虽不为我用,然当时机来临之日,或可联镳并驰,共同致力中原,云云。四时与汪氏访福本日南,小谈归。”4月11日(三月二十一日),“往至时务报叩汪康年,交付清国时事话片十二则……交汪之话片大要在于:窥时机举义兵,占据湖南、湖北、江西、四川、贵州及广东之一部,使其连成一片,以建立一国。并列举有关之方法手段。”(甘慧杰译:《宗方小太郎日记》,上册,第405—406页;中册,第416—417页)

[88] 其中最为明显的事例是,康有为、梁启超、麦孟华是科举制度的批判者,也是百日维新期间科举改制的推动者,但他们已中举人,一次不缺地赴京参加会试。康在万木草堂讲学中,亦有科举的内容,并称:“八股亦不必废,作者能上下古今,何尝不佳。”(楼宇烈整理:《长兴学记·桂学答问·万木草堂口说》,第235页)

[89] 此据梁启超“三世六别说”,见本书下编第一章第二节“《论君政民政相嬗之理》:‘大同三世说’中的‘民主’”。

[90] 梁启超在李炳寰札记上的批语。(《湖南时务学堂初集》,长沙戊戌刻本,第2册,《札记》卷一,第3页)梁在答郑宝坤问时又称:“必越千数百年后,地球五洲皆合为一,然后‘大一统’局乃成,此谓之‘大三世’。”(同上书,第1册,《答问》,第56页)可见梁的预计并无一定。

[91] 梁启超在郑宝坤札记上的批语。郑宝坤称:“窃以为他日地球合而为一,至太平极盛之世,则人人皆有一性法存于心中,而不必借公法以绳之矣。孔子之作《春秋》也亦然,专立小康之义,所以治万世之民贼也。然而他日地球合而为一,以至于太平者,必《春秋》为之起点也。”(《湖南时务学堂初集》,第4册,《札记》卷三,第26页)

[92] 梁启超信中称:“甫之子谭服生,才识明达,魄力绝伦,所见未有其比。惜侫西学太甚,伯里玺之选也。”(《觉迷要录》,录四,第18页)。“甫”,敬甫,谭继洵。“服生”,复生。“伯里玺”,伯里玺天德之简称,president,总统。从梁上引文字而言,应当视为戏语。梁鼎芬在《康有为事实》中称:“轶赐,即梁启超”。(《日本外交文书》,第31卷,第1册,第731页)冯自由在《戊戌前孙康两派之关系》中称:“梁启超号轶赐”。(《革命逸史》,初集,第47页)赐,端木赐,字子贡。

[93] 汉口领事濑川浅之进致外务大臣青木周藏,1899(明治三十二年)2月16日。该报告称:“康有为、谭嗣同的最终目的,乃是想变该国的国体为纯粹的共和政体。假如事成,则以谭嗣同为大总统,而以康有为为教主。到后来,此种企图被发现,像张总督这样的正直之士,闻‘共和’二字,对康党之态度骤然冷却,俄而转为敌对。”[郑匡民、茅海建编选、翻译:《日本政府关于戊戌变法的外交档案选译》(二),《近代史资料》总113期,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第85页。又可见孔祥吉、村田雄二郎:《罕为人知的中日结盟及其它》,巴蜀书社,2004年,第121—122页。两者译文有所不同]从濑川的报告可见,当时从康有为家中抄出的信件,已录副本传到武昌,“谭为大总统”即是梁启超信中所言。“康为教王”,见梁鼎芬《康有为事实》第一、二条。这些应视为张之洞一派向日本进行的宣传。

[94] 光绪二十四年五月初四日,总理衙门代奏康有为《请商定教案法律厘正科举文体并呈〈孔子改制考〉折》,其第一项即是设立孔教会,并以孔教会与西方教会进行交涉。(《康有为变法奏章辑考》,第256—261页)

[95] 《变法自上自下议》,《知新报》第28、29册,光绪二十三年七月二十一日、八月初一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影印本,上册,第282—283、298—300页。“首出庶物”一句,见《易·乾卦·彖》。“周虽旧邦”一句,见《诗经·大雅·文王》。“辟四门”“国人交”分见于《尚书·尧典》《礼记·大学》,参见本书第75、213—215页和224页注〔2〕。“天下有道”见于《论语·季氏》,参见本书第354—355页。

[96] 《论大地各国变法皆由民起》,《时务报》第50册,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十一日,中华书局影印本,第4册,第3385—3389页。

[97] 《论中国宜尊君权抑民权》,《时务报》第21册,光绪二十三年二月二十一日,中华书局影印本,第2册,第1387—1390页。又,《丛刊·戊戌变法》,误称引自《昌言报》。

[98] 《论中国变法必自官制始》,《时务报》第22、24册,光绪二十三年三月初一日、二十一日,中华书局影印本,第2册,第1455—1461、1593—1601页。麦孟华这些政治改革的设计,当出自康有为,与康在光绪二十一年的三次上书和光绪二十四年诸多建策极其相似,可见本书上编第四、五节。

[99] 参见本书附编第二章“梁启超《变法通议》进呈本阅读报告”。

[100] 康有为《上清帝第五书》提出的第二策是“大集群才而谋变政”,第三策是“听任疆臣各自变法”,也有点“自下”的味道。(《康有为变法奏章辑考》,第106—114页)

[101] 《论中国今日联欧亚各国不如联美国之善》,《知新报》第41、42册,光绪二十三年十二月初一日、十一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影印本,上册,第491—492、508—509页。

[102] 《复陕西刘古愚山长书》,《知新报》第22册,光绪二十三年五月二十一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影印本,上册,第186—187页。

[103] 参见本书上编第三节之“孔子改制说”和“大同三世说”。又,梁鼎芬《康有为事实》第二条指出:“康有为羡慕泰西罗马教王之尊贵,意欲自为教王,因创立一教,谓合孔教、佛教、耶苏、希腊教、回教而为一,自命为创教之圣人,其徒皆以圣人称之。其徒党有能推衍其说者,则许为通天人之故,闻者齿冷。康所著书内有《孔子为改制之王考》一卷(上海有刻本),称孔子为教王,讽其徒谓康学直接孔子,康即今之教王也。”(《日本外交文书》,第31卷,第1册,第730页)“希腊教”,东正教。“回教”,汤志钧校本作“四教”,即“合……四教而为一”。(《乘桴新获:从戊戌到辛亥》,江苏古籍出版社,1990年,第64页)此处梁鼎芬称合各教,似非指教义,而指合各教之组织形式。

[104] 欧榘甲:《〈泰晤士报〉论德据胶州事书后》一文称:“今大明吾孔子之经义,准各省各州县各市镇各村落,遍立孔子教堂,遍立孔子教会……悬孔子及诸贤之像,于庚子拜经之日,衣冠瞻拜,行孔子之礼,歌孔子之乐,发扬孔子之大道,各以传孔子圣教自誓。其有善堂、医院、囚狱,皆令讲生入其中,日诵圣经以教之,以生其善心,使知天下之大、万民之众,无一不受孔子之泽,无教不受孔子之范围。不传孔教,即自绝于天,不知圣泽,即自忘其本。其有高深义理,则作为浅近俗话之书以明之,遍送山农野老妇人孺子,则人人知饮食衣服、宫室伦理、知觉运动,莫不出于生民未有之孔子。”又称:“夫广立教会,大明吾教,使我生民未有之孔子之仁治大法,施于中国,达于天下。”(《知新报》第48册,光绪二十四年三月十一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影印本,上册,第605—607页)该文又称:“彼教士倡太平之会,倡弭兵之会,其心天下共见之。”称“弭兵会”是教士所为,未说明其根据。此外,梁启超《复友人论保教书》(《知新报》第28册,光绪二十三年七月二十一日)、陈继俨《忧教说》(《知新报》第37册,光绪二十三年十月二十一日)和《〈保教末议〉自叙》(《知新报》第43册,光绪二十四年正月二十一日)、刘桢麟:《论西学与西教无关》(《知新报》第49册,光绪二十四年三月二十一日),皆有立教传教之说。

[105] 当时在湖南的思想对抗中,被视作旧派的王先谦认为《时务报》“为目前不可不看之书”,下手谕令岳麓书院诸生公阅,并与城南书院、求忠书院共同订阅。(《岳麓院长王益梧祭酒购时务报发给诸生公阅手谕》,《时务报》18册,光绪二十三年正月二十一日,中华书局影印本,第2册,第1194—1195页)同被视作旧派的叶德辉亦非保守,有着许多“新派”的言论,且王先谦的弟子苏舆又作《春秋繁露义证》,亦主董仲舒之学。(相关的研究可参见罗志田:《思想观念与社会角色的错位:戊戌前后湖南新旧之争再思——侧重王先谦与叶德辉》,《历史研究》1998年第5期)我以为,他们与梁启超等人的对抗,主要是针对“康学”而发。

[106] 参见本书下编第一章第三节“《湖南时务学堂初集》:‘开民智’的方向”。

[107] 《湖南时务学堂初集》,长沙戊戌刻本,第3册,《札记》卷二,第52—53页。“大王去邠”一句,见《孟子·梁惠王章句下》。“外朝询国危”一句,见《周礼·秋官·小司寇》,“灾眚”,指代“国迁”。戴修礼引用《左传》多有误(亦有可能是刊刻时校对不精之误),校后用括号注明之。“晋赂秦以河东五城”为僖公十五年之事,“秦卒反之晋”是僖公十七年之事。“亚略巴古”,Areopagus,雅典一小山,是该城市议事会开会之处,后亦作议事会的代称。“亚耳根”,Archon,执政官。“校[梭]革拉底”,今多译为苏格拉底。戴修礼、梁启超此时的希腊知识,源自于英国传教士艾约瑟(Joseph Edkins)所译、英国人法伊夫(C.A.Fyffe)著:《希腊志略》,光绪十二年刊印。又,梁启超相当肯定《左传》的史学地位:“吾固言《左氏》乃一古史,非解经之书,离之双美,合之两伤耳,未尝谓当废之也……盖《春秋》自《春秋》,《左氏》自《左氏》,两书皆为极好之书。自作伪者合而为一,于是《春秋》与《左氏》皆乱,是作伪者非特为《春秋》之罪人,抑亦《左氏》之罪人也……《左氏》当史读不当经读,亦可与三代古书并行不悖,又何恶焉?吾所恶者,非恶《左氏》也,恶作伪而羼入解经之说于《左氏》者也。故读《左氏》,将解经之语删去,则善矣。”(梁启超在李炳寰札记上的批语,《湖南时务学堂初集》,长沙戊戌刻本,第2册,《札记》卷一,第8—9页)

[108] 戴修礼其他札记涉及“公法”者,梁启超也十分赞赏,加有批语:一、戴称:“成九年《左传》云:郑人使伯蠲行成,晋人杀之,非礼也。兵交,使在其间(可也)。案兹即法时公法也。”梁批:“是此条丁韪良所著《中国古世公法》即引之。”二、戴称:“桓公会齐侯、郑伯、陈侯于稷。弗足书也。会而不讨宋督,因是以成其乱。《春秋》特笔矣。盖据乱多君之世,一国有大事,各国相与理之,亦天理也。故何注云:‘州中有为无道者,则长、帅、卒正、伯当征之。’泰西从前公法,别国继立之事,他国亦可预闻,令其应立之一人嗣之,或本宗有人以传其位也。若夫不辨理之是非,事之善恶,弗讨弑君之贼,纳不义之赂,是党乱也,是违公法也。故何注云:‘不征则与同恶。’公法谓别国有乱党弗可预闻也。”梁批:“此条吾采入公法学。”三、戴称:“书‘公会纪侯、郑伯’,‘及齐侯、宋公、卫侯、燕人战。齐师、宋师、卫师、燕师败绩’者,即公法别国之事有碍于己,可预闻之义也。亦乌勒西所谓如有一国欲拓疆界,无论现在或将来,他国可平其权之义也。何以言之?纪乃鲁之与国也,纪灭于齐,鲁益见弱矣。是以齐欲灭纪,鲁策其保护,为纪昏于王,乞师于郑,战于近,以平齐权也。”梁批:“极细心,极有得。此条吾采入公法学。”(《湖南时务学堂初集》,长沙戊戌刻本,第3册,《札记》卷二,第45、58—59、61—62页)其第一条出自《左传》成公九年;第二条出自《公羊传》桓公二年;第三条出自《公羊传》桓公十三年。而第三条戴修礼多有强史之论。由此可见戴修礼与梁启超的“公法”观念。

[109] 《国闻报》光绪二十四年六月二十二日,“新保特科名单”;胡思敬:《戊戌履霜录》,《续修四库全书》,史部第446册,第345页。

[110] 参见本书下编第一章第三节“《湖南时务学堂初集》:‘开民智’的方向”。

[111] 《湖南时务学堂初集》,长沙戊戌刻本,第1册,《答问》,第2—3页。李炳寰所引孟子言论,分见于《尽心》《离娄》《公孙丑》《梁惠王》诸篇章。“哀莫大于心死,而身死次之”一句,见《庄子·田子方》:“仲尼曰:恶!可不察与!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农务兴,则食不乏……”一句,见之于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周书曰: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财匮少而山泽不辟矣。此四者,民所衣食之原也。”(《史记》,中华书局版,第10册,第3255页)梁启超在《时务报》第35册刊出《史记·货殖列传今义》一文,对此亦有论说。

[112] 《湖南时务学堂初集》,长沙戊戌刻本,第4册,《札记》卷三,第33—34页。“纪女履之母”之事,见《公羊传》隐公二年。“不恤纬而忧宗周之陨”,见《左传》昭公二十四年。

[113] 《湖南时务学堂初集》,长沙戊戌刻本,第4册,《札记》卷三,第55—56页。“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一句,见《礼记·中庸》。“以人随君,以君随天”,见董仲舒:《春秋繁露·玉杯》。“以诸侯之即位,正竟内之治”,见《春秋繁露·玉英》。“五始”,徐彦称:“案《文谥例》下文云‘五始者: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是也。’”(《春秋公羊传注疏》,上海古籍出版社,第6页)

[114] 《湖南时务学堂遗编》,湖南大学出版社影印本,2017年,第1页。该序文后收入《饮冰室合集》时,改题为《时务学堂札记残卷序》,见《饮冰室合集》,中华书局版,第4册,文集之三十七,第69页。

[115] 相关的叙述与分析,参见本书上编第五节之“《上清帝第五书》《第六书》——总体改革思想”“‘制度局’的变种与‘懋勤殿’的人选”两小节。

[116] 《国闻报》光绪二十四年五月二十八日刊出时署“某君来稿”,六月初四日《国闻报》刊出“制度局传闻”,称言:“再者,二十日所登之答人论议院书,系友人抄得,顷查此书即康工部答友人之书,合并声明。”“二十日”,原文如此,当为“二十八日”。相关的研究可参见孔祥吉:《关于康有为的一件重要佚文》,《戊戌维新运动新探》,第52—62页。

[117] 吕顺长:《清末维新派人物致山本宪书札考释》,第276—278页。“王荆公”,王安石。“云台”,韩昙首,康有为弟子,时在神户《东亚报》任撰述。可参见同上书,第52页;亦可参见陈汉才:《康门弟子述略》,第147—148页。

[118] 相关的研究可参见蒋海波:《〈東亜報〉に関する初步的研究:近代日中思想連鎖の先陣として》,日本中国现代史研究会编:《現代中国研究》,第32号(2013年3月),大阪,19—38页;《上海大同译书局与神户〈东亚报〉初探》,“康有为与近代中国:第七届中国近代思想史国际学术研讨会”会议论文(2018年3月)。

[119] 吕顺长称:《知新报》第21册刊出徐勤《〈孟子大义述〉自序》一文,有明显的“民权”的表述,当为精准。(《清末维新派人物致山本宪书札考释》,第278页)然查《知新报》,言及“议院”“民权”的文章还有一些,如徐勤:《地球大势公论》、刘桢麟:《〈地球六大罪案考〉总序》、黎祖健:《驳龚自珍〈论私〉》、陈继俨:《论中国今日联欧亚各国不如联美国之善》等。

[120] 值得注意的是,梁启超到达日本后,于光绪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一日(1899年1月2日)在《清议报》第2册《论变法必自平满汉之界始:续变法通议外编一·续第一册》,起首即言:“圣哉!我皇上也。康南海之奏对,其政策之大宗旨,曰:满汉不分,君民同治。”又称:“夫以公天下之大义言之,则凡属国民,皆当有爱国忧国之职分焉,不容有满汉、君民之界也。即以家天下之理势言之,则如孪体之人,利害相共,尤不能有满汉、君民之界也。”(《清议报》第2册,中华书局影印本,第1册,第67—68页)这是康党在满汉问题上的公开表态。

[121] 梁启超给湖南时务学堂学生李炳寰札记所作之批语,见《湖南时务学堂初集》,长沙戊戌刻本,第2册,《札记》卷一,第3页。“仁者人也,义者我也”,见之于董仲舒:《春秋繁露·仁义法第二十九》。

[122] 陈继俨:《伸民权即以尊国体说》,《知新报》第61册,光绪二十四年六月二十一日,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影印本,第1册,第817—818页。

[123] 陈继俨:《中国不可开议院说》,《知新报》第62册,光绪二十四年七月初一日,同上书,第833—835页。

[124] 中西牛郎:《论康有为氏之理想与事业》,《太阳》,第四卷第二十三号,1898年(明治三十一年)11月20日,第10—11页。吉辰译,见《戊戌政变后〈太阳〉杂志关于康有为的两篇文章》,《近代中国》第29辑。康有为流亡日本后,对日本学者和记者的这两篇谈话,我得知于斋藤泰治的论文《康有为在东京》(“康有为与近代中国:第七届中国近代思想史国际学术研讨会”会议论文,2018年3月)。中西牛郎(1859—1930),日本宗教思想家、记者,曾任《紫溟杂志》《紫溟新报》《大阪每日新闻》《东京日日新闻》记者、扶桑教(神道教分支教派)大教正等,著有多部宗教理论著作,与中国有关的著述有《支那文明史论》(1896)。

[125] 不二行者:《康有为氏的大同大平论》,《太阳》,第4卷第25号,1898年(明治三十一年)12月20日,第218—221页。吉辰译,见《戊戌政变后〈太阳〉杂志关于康有为的两篇文章》,《近代中国》,第29辑。引文属康有为的自述部分。又,不二行者在该文引康有为弟子的话来说明“大同三世说”:“康先生之宗旨,专以混一地球,平天下之争为主,其意与佛氏之圣海、耶稣之天堂相同,即一切众生皆欲至太平之世界。今日列国纷争,支那危弱,发此平等大同之说,似为迂腐。然佛氏、耶氏何尝不由乱世而来,故虽举世喧哗,康先生守之弥笃。凡开新学之人,必受天下之谤,日本之亲鸾、日耳曼之路德皆是也。康先生尝教曰:我辈之立志,当以仁爱立心,以大同之义为宗,以存支那为起点,以混一地球为全量,以杀身破家为究竟云云。”“究竟”,佛教用语“最高境界”之意。再又,康有为对不二行者称:他来日本求救援,仅是“一国之人”,“亦未及专救各国、各民、各物类”;“现时之行所,将来之行所,固不相同。区区一国,何以舍身而救之者,则以大道无尽,行身有限,即能救全地,不能救它地,一国亦同耳。故其行仁也,因其所接之境而行之。”角田勤一郎(1869—1916),日本记者、文艺评论家、文学家,先后在民友社、大阪朝日新闻社、东京日日新闻社工作,有文艺评论著作、小说、译著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