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英联日的外交策略

联英联日的外交策略

戊戌变法的直接起因是列强的进逼,尤其是德国占据胶州湾和俄国占据大连与旅顺,英国、法国和日本也随之以“利益均沾”为由,提出了相应的要求,“瓜分”之说兴起。清朝经历了甲午战败的恶果后,既不敢言战,又不敢轻允,分寸大乱。康有为却自认为有能力解救危局,当德国占领胶州湾,俄国进据大连、旅顺之初,其对策有二:一是联英联日;二是亲赴“弭兵会”。

先看第一策。光绪二十三年十一月,康有为为御史陈其璋代拟奏折,称言:

……盖俄之势愈盛,愈不利于各国,故各国占地之意,愈急而愈坚。欲求易近之交,以制方张之寇,计非联络英、日不可。[380]

康代拟的这一奏折,陈未上奏。同年十二月初九日(1898年1月1日),御史杨深秀上奏由康代拟的《联络英国立制德氛而坚俄助折》:

……今若北联俄矣,南更结英,立可以制德人之死命。即俄亦不敢包藏祸心,持两端以观变,矧他国敢生觊觎乎?……比闻英实有愿结中华之意,散见各报。即日本亦有联我之心,盖事机立变,虽仇国亦当合也。昔楚王恨商於之诳,怒思伐秦,而陈轸即劝其合秦以攻齐;蜀先主耻猇亭之败,日图报吴,而诸葛亮即劝其合吴以伐魏。故我若联日本,日本自卫计,亦必可听从,而我仍以济成结英之势也……

光绪帝当日将之交总理衙门。[381]同年十二月十九日(1898年1月11日),御史王鹏运上奏由康代拟的《胶州不可借德宜密结英、日以图抵制折》和《结倭联英并缓偿倭款片》,称言:

至于联英一事,臣早夙夜图维,近复风闻日本陆军大佐宇都宫往汉口见张之洞,自言奉彼国密旨,为我联英拒德,确有把握,或助战,或排解。英亦无多甚奢望,不过购船雇将、借伊股债等事,即可力助。日本亦并不索谢,且言中国朝覆,日本夕亡,非但为中,亦且自为……可否一面饬下翁同龢、张荫桓此时暂与德使故为往复,借延时日;一面饬下张之洞速拣干员密往东洋与彼商定,但使英人慨许相助。

此时结倭联英,止可由外派员潜往,或借采办洋铜为名,前赴东洋,事成固善,不成亦不致声张,致涉痕迹……

光绪帝没有处理意见,将之呈慈禧太后。[382]从康所拟的奏折中,可以清楚地看出其缺乏近代国际知识的弱点。他不了解当时外交的一般方式,情报极不准确。从今天可见的外交档案和现有的研究来看,德国在进占胶州湾之前与俄国有密切联络,之后与英国亦有联络;俄国对德国的行动是默许的,英国却与德国在对华借款方面进行了合作。日本主要敌手是俄国,主要矛盾却在朝鲜半岛,日本对德国、俄国的行动并不准备武力对抗。康仅知英国、日本与俄国有矛盾,但不了解各国的外交目标,却用传统的“以夷制夷”思路来设想各方的套路,颇具苏秦、张仪的风度。

再来看第二策。康有为听闻当时西方有“弭兵会”,自认为其知识水准足以“舌战群儒”,要求出任“游历使”。光绪二十三年十一月十九日(1897年12月12日),给事中高燮曾上奏:

臣闻西洋有弭兵会,聚集之所,在瑞士国。其大旨以排纷解难、修好息民为务,各国王公大臣及文士著有声望者,皆准入会,如两国因事争论,未经开战之先,可请会中人公断调处,立意甚善。臣见工部主事康有为学问淹长,才气豪迈,熟谙西法,具有肝胆,若令相机入弭兵会中,遇事维持,于将来中外交涉为难处,不无裨益,可否特予召对,观其所长,饬令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厚给资斧,以游历为名,照会各国使臣,用示郑重。[现]在时事艰难,所谓请自隗始者,不必待其自荐也。[383]

光绪帝下旨交总理衙门“酌核办理”。高的奏片,似由康有为代拟的。[384]当时欧洲一些人士拟召开和平会议,但这类会议因无官方背景而无实际作用。康通过《万国公报》得到一些片面的消息,自以为可以一展其身手。[385]高的奏片称康“才气豪迈”属实;称康“熟谙西法”则是全非。总理衙门奉到谕旨,对“弭兵会”一头雾水,三个月后才上奏,予以拒绝。[386]

光绪二十四年二月十一日(1898年3月3日),俄国提出租借大连、旅顺和修建中东路支线(哈尔滨到大连)的要求,二十一日发出最后通牒式的照会,要求两周内答复。三月初三日(3月24日),总理衙门代奏康有为《为胁割旅大乞密联英日坚拒勿许呈》,提出三策:

职敢敬告我皇上一言曰:坚拒勿许而已。然拒之道有三:密联英、日,赫怒而战,上策也;不允画押,听其来攻,徐待英、日之解难,中策也;布告万国,遍地通商,下策也。三策皆可图存。若许俄割地,则英岂独让,必割长江,法割两粤,诸国纷来,思得分地,鱼烂瓦解,一旦尽亡,是为无策。

俄人取东三省于日本怀中,日人仇之久矣,其士大夫结知耻会,以我偿款万万,尽以练兵。若俄人始于仗义,而终于攘劫,日人必起而责之……故英直与俄不两立者也。近俄不能出黑海,则专注我黄海,英亦必以救土耳其而救我矣。日铁舰四十,英铁舰二百四十余,我有袁世凯、聂士成、董福祥三军,尚足以战,况加英、日之师,以御俄区区之众,败俄无疑,则复收东三省之铁路,翻胶州之成案,正可因俄路未成,而为此大举。此英、日日夜想望之间隙,我因而用之。此一战也,诸国耸动,可缓分割,真保中国非常之机会也。职请皇上赫然震怒,决战无疑。

或不敢言战,则泰西有不允一例,名为普卢爹士,但坚拒其请,俄人知不能虚言恫喝,自度兵薄,未必再肆要求,即果动兵,我不还炮,不与战,但必不画押,日人必不甘令俄坐得东三省,英人助之,必合而仗义责俄,或陈兵拒俄。职敢为皇上一言,俄人必不得志。

即或虑俄人横肆,德、法助俄,诸国未必助我,则可遣大使布告万国,皆许其遍地通商,立约瑞士,公众共保,则俄人亦必不能独肆要求。故职敢一言曰:拒俄则必存,与俄则必亡。[387]

康的“上策”,即“密联英日”,是他一贯的主张;而康称清朝“赫怒而战”,英、日会因此对俄开战“而救我”,则是想当然,事实恰好相反。英、俄国全球范围内进行竞争,极少直接开战,而是习惯于互相讨价还价,暗中交易。俄国占据旅大后,英国提出优势区域(势力范围)的划分,即承认俄国在黄河以北的优势,俄国承认英国在长江流域的优势;并因俄国在中国北方沿海的优势,英国租借威海卫,以形成均势。英国最终达到了目的。日本的情况也是如此。甲午战后,俄国一度占据朝鲜半岛优势。日、俄为了避免冲突,互相调整,签订了两次议定书,即《小村—韦贝备忘录》(汉城议定书)和《山县—罗拔诺夫协定》(莫斯科议定书)。二月二十五日(1898年3月17日),俄国向日本提出,俄国租借旅顺与大连,同时保证不干涉朝鲜的内政。日本外务大臣西德二郎两天后通知俄国驻日本公使罗森,俄国若将朝鲜交给日本,日本则认为满洲不属于日本的势力范围。此即“满韩交换”。此后几经谈判,签订了《西—罗森协定》(东京议定书)。英俄之间、俄日之间的秘密交易,康完全不知情;从清朝现存档案来看,总理衙门及清朝驻伦敦、圣彼得堡、东京公使馆也不知情。当近代外交已成为列强之间一次次赤裸裸的讨价还价时,康却以为自有妙着定乾坤的“神来之笔”,并想象奇妙的结果。康的“中策”,还是依靠英、日,“普卢爹士”,似为英文Protest的粤语转音,意为“抗议”。这种不相战、不签约、仅提出抗议,交由英、日与俄国交涉,非为有效办法。康的“下策”,即自开通商口岸以拒俄国等国的要求,说明他对俄、德、法等国的国际战略的无知,对欧洲近代国际关系史的无知。清朝此时因俄国最后通牒即将到期而进入谈判的尾声,准备同意俄国的要求,对康的建策没有做出反应。三月二十三日(4月13日),光绪帝将其收到的康有为各次上书及《日本变政考》《俄彼得变政记》,一并呈送慈禧太后。

随着百日维新的进展,京城中的政治局势也越来越紧张,康有为以“瓜分”在即为由,竟然主张与日本、英国“合邦”。光绪二十四年七月二十四日(1898年9月9日),刑部代奏主事洪汝冲《敬陈迁都借才联邦三策本原大计呈》,其“借才”一节提出:

……近日伊藤罢相,将欲来游,借觇国是。皇上如能縻以好爵,使近在耳目,博访周咨,则新政立行,而中日之邦交益固。

此为要求以“好爵”将伊藤博文留在中国,以供“周咨”。其“联邦”一节提出:

……为日本者,所亲宜无过中国,以我幅员之广,人民之众,物产之饶,诚得与之联合,借彼新法,资我贤才,交换智识,互相援系,不难约束俄人,俾如君士但丁故事,则东西太平之局,可以长保,而祖宗缔造之业,亦巩如磐石矣。此事若在欧西,即合为一国,亦不为怪,挪威以合于瑞典而得自存,匈牙利以合于奥地利而以不灭。他如意、德以众国合成而称帝制,既无碍自主之权利,而有关两国之存亡,故坦然行之,并无猜忌……中国之自强,惟在日本之相助,英人保泰持盈……

此中的“联邦”“联合”究竟是什么意思,指外交上的“同盟”关系,还是建立“联邦”(或邦联)制的国家,很难看清楚,很可能他本人也不太清楚。光绪帝旨命“留中”,并呈慈禧太后。[388]洪汝冲的上书,很可能是康有为代拟的。[389]随着京城政治局势越来越危急,康的动作也更频繁。八月初五日,御史杨深秀上奏由康代拟的《时局艰危拼瓦合以救瓦裂折》:

……臣闻德、法诸国皆言中华守旧者阻力过大,积成痿痹,商之不理,吓之不动,只宜武断从事,谋定而发,即为所欲为耳。用是共会于俄都之森彼得堡,悍然宰割天下,碎裂中原:俄则分我燕、晋、秦、陇;法则分我闽、广、滇、黔;德则分我山东、河南。英人虽本无此志,亦不得不借手于吴、越、荆、益,以求抵制。各国重复绘图,明画分界。兼闻英舰七艘已至大沽,可以保权利,可以敌合纵,即可以恫喝吾华。其余诸国,亦转瞬即来耳……臣闻刑部主事洪汝冲所上封事中,有迁都、借才两说,而其最要最要者,莫过联结与国之一条……昨又闻英国牧师李提摩太新从上海来京,为吾华遍筹胜算,亦云今日危局非联合英、美、日本,别无图存之策。臣素知该牧师欧洲名士,著书甚多,实能深明大略,洞见本原。况值日本伊藤博文游历在都,其人曾为东瀛名相,必深愿联结吾华,

共求自保者也。未为借才之举,先为借箸之筹,臣尤伏愿我皇上早定大计,固结英、美、日本三国,勿嫌合邦之名之不美,诚天下苍生之福矣。

光绪帝下旨“存”,并呈慈禧太后。[390]康编造了“圣彼得堡会议”,宣称俄、德、法三国决定了瓜分计划,英国亦参与其中,清朝即将亡国。清朝应采纳李提摩太的建议,联合英、美、日本。该折中的“联结与国”“联合”“固结”“合邦”诸词汇,意思仍是不清楚的;该折中的“借箸”,意思却是清楚的,即以客卿来待李提摩太和伊藤博文。第二天,八月初六日,御史宋伯鲁上奏由康代拟的《请速简重臣结连与国而救危亡折》,言辞更为明确:

昨闻英国兵舰七艘已驶入大沽口,声称俄人将大举南下,特来保护中国。又闻俄君在其彼得罗堡,邀集德、法、英各国,议分中国,绘图腾报:俄分满、蒙、燕、晋、秦、陇;法分闽、广、滇、黔;德分山东、河南;英分吴、越、荆、益。眈眈环视,旦夕宰割,是昔仅有其言者,今将见诸实事。危急存亡,变在顷刻。若不急筹善法,一旦分裂,悔将何及。昨闻英国教士李提摩太来京,往见工部主事康有为,道其来意,并出示分割图。渠之来也,拟联合中国、日本、美国及英国为合邦,共选通达时务晓畅各国掌故者百人,专理四国兵政、税则及一切外交等事,别练兵若干营,以资御侮。凡有外事,四国共之,则俄人不敢出;俄不敢出,则德、法无所附,势必解散。吾既合日,彼英与日素善,不患不就我范围……昨闻二国已在珲春开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今拟请皇上速简通达外务名震地球之重臣,如大学士李鸿章者,往见该教士李提摩太及日相伊藤博文,与之商酌办法。以工部主事康有为为参赞,必能转祸为福。[391]

该折继续以圣彼得堡会议“瓜分”为前提,称清朝已处于“危急存亡”,端出李提摩太的解救方案。而该折的核心,是由李鸿章、康有为、李提摩太、伊藤博文“商酌办法”,目的是让康有为重返政坛。

李提摩太,英国传教士,甲午战争期间与署理两江总督张之洞联络,宣称有解救中国的“妙着”,即由西方国家来接管清朝主要政务,由此摆脱战争中的不利局面。张之洞对此未予理睬。李提摩太再到北京向总理衙门兜售,也未成效,将之发表在《万国公报》,题名为《新政策》。需要说明的是,李提摩太并不是帝国主义分子。他的“新政策”没有与英国或其他大国政府商量过,是其一厢情愿的设计。他与英国及各大国政府也没有密切的联系。[392]

德国占据胶州湾后,俄国、英国、法国皆有所行动。列强为了防止竞争过度,相互间多次交涉过划分优势区域。从现存的各国外交档案和现有的研究来看,各国并没有产生或讨论具体的“瓜分”计划,英国此时还提出了“门户开放”政策。由此,“瓜分”的阴影是康有为等人的自觉意识,以此推动国人的“觉醒”。他们没有相应的国际知识,也没有相应的情报,只是将报刊上各种消息和传闻相叠加,认为清朝已处在亡国的边缘。

康有为、洪汝冲、杨深秀、宋伯鲁并不了解当时已存在的“合邦”形式——即外交上的“同盟”(清朝与俄国已有同盟条约)、两国合并的“联邦”或“邦联”、帝国体制下的殖民地(如英格兰王国与印度帝国)。他们提出的“合邦”概念,应当从他们的思想资源即李提摩太的《新政策》、森本藤吉《大东合邦论》中去理解。光绪二十四年七月李提摩太进京,是受康的邀请,康称将奏请光绪帝命其为“顾问”。李提摩太到京后,与康有交流。[393]由此而论,宋伯鲁所称“拟联合中国、日本、美国及英国为合邦,共选通达时务晓畅各国掌故者百人,专理四国兵政、税则及一切外交等事,别练兵若干营,以资御侮”等语,主要是大量聘请英国等国人士来担任清政府的重要官职,还谈不上将四个国家合并成为一个国家。

日本伊藤博文首相解职后,此时来到朝鲜与中国,主要是看看有什么机会。他认为清朝改革已属过急、过激,对康有为一派并不看好,相当重视南方的张之洞、刘坤一等实力派。他并没有做好留在清朝担任改革顾问的思想准备,更没有带来一个与清朝合邦的计划。日本政府此时的目的是拆散中俄同盟关系,没有与中国结盟的计划,更谈不上“合邦”。

由此而论,杨深秀、宋伯鲁提出的“合邦”计划即使得到光绪帝批准,也没有实施的可能性。英国、日本并没有与中国“合邦”的愿望与能力,一旦“合邦”,将遇到俄、德、法、美的压力,英日关系也无法调整。只有李提摩太这种思维想象力超过政治行动力的人,才能提得出来;只有康有为这种不了解国际政治内幕的人,才会付诸奏议。

前已叙及,光绪二十四年七月二十九日(1898年9月14日),光绪帝与慈禧太后因开设“懋勤殿”而发生冲突。八月初二日,光绪帝旨命康有为离开北京。八月初三日,康派谭嗣同往访袁世凯,提出了军事政变的计划,袁未同意。八月初五日(9月20日)清晨,康离开北京,前往天津,准备乘船南下。在此时刻,康让杨深秀、宋伯鲁提出“合邦”计划,已是最后的一击。[394]

光绪帝二十四年八月初三日,慈禧太后在颐和园收到由特殊渠道递上的御史杨崇伊奏折,得知伊藤博文有可能被留下来主持新政。八月初四日,她回到城内西苑,次日正是光绪帝召见伊藤博文的日子。八月初六日(9月21日),即宋伯鲁奏折上达时,慈禧太后已经发动了政变。[395]

综上所述,略作数语作为本节的小结。

戊戌变法期间,康有为最重要的政治诉求是制度局。当此目的不能达到时,他也设计了许多变种,其目的就是要进入政治权力的核心,坐在皇帝的身边来把持变法的方向与节奏。他的这种设计,与军机处、军务处、总理衙门有着很大的权力冲突,是清朝高层绝不容许的。他企图在皇帝的身边施加影响力,与慈禧太后控制光绪帝的政治威权结构有着很大的冲突,也是慈禧太后绝不容许的。改革者谋取政治权力本属历史的正常现象,却也提示着当时的政治斗争主要围绕着权力来进行。

康有为《上清帝第二书》《第三书》《第四书》《第五书》都提出了全盘的改革计划,但其设计是草率的、无法落实的。从《上清帝第六书》开始,康已适应了清朝的政务处理方式,不再提全盘的设计,而是一事一报,一事多报,取得了较大的成功——其获效最大者为改科举、兴学堂和设立译书机构;其次为设立政府经济机构、专利权与删减《则例》——康、梁建策中比较切合实际者,大多被清朝所采纳。

戊戌变法期间,康有为政策设计中最不成功者多为外部事务——发行纸币、大借洋款,可谓失计;“以教制教”、联英联日,可谓大误;至“借才”“合邦”,则达于荒谬——尽管戊戌变法被视为以西方为方向、以日本和俄国为榜样的改革运动,但对康、梁来说,西方仍是陌生的地方。他们没有完备的西方经济学与社会学知识,也没有完备的西方政治学与国际政治知识,却以“新学家”“时务家”的身份来指导这场运动。[396]书生议政,本有不足,然若书生的“书”本身出了问题,其所“议”之“政”,就有可能走错方向。

若将光绪二十一年康有为三次上书中包罗万象的内容,与戊戌变法期间康有为、梁启超的建策作比较,可以发现有着非常明显的连续性;且三次上书中的主要内容,在变法期间多已提出,尤其是涉及领域众多的“十二局”设计。其尚未提出者,主要有闲散衙门裁撤、官员增加俸禄、邮政、恤穷和军事改革诸多方面。然闲散衙门裁撤已由岑春煊提出,邮政已由张之洞提出,军事改革已由荣禄提出;至于官员增加俸禄和恤穷,原本就是个老问题,不断地有人提出,而最终也没能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