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神无话”与“有话无神”

1.“有神无话”与“有话无神”

前面已说,最早的厕神源于厕之空间形成前的大母神崇拜。主要表现为基于生殖女神崇拜的粪尿崇拜、猪神崇拜、地母崇拜等。在原始农业社会阶段,人们往往热衷于传述地母和谷精的故事,流行着“血祭沃土”的仪式。到厕之空间形成以后,厕神才从大母神统摄中分离出来,成为司掌特定空间和特定事项的神灵。由于最早的厕之空间与积累粪肥、蓄养家畜密不可分,所以生殖、丰产类神格仍是其早期主要神格。据甲骨卜辞、《山海经》、《诗经》、《周礼》、《老子》、《韩非子》等便可知中国早期粪肥的使用情况,以及牺牲、粪尿、猪、水、北方、疾病、生命等要素之间的神话关联。三代时还流传着各民族的先妣、先祖与粪肥崇拜有关的故事,如姜嫄与后稷(弃)的故事、简狄(子姑)与契的故事。两汉以来,记载了大量“豕祸”以及发生于猪圈里的怪事儿,实际上是对猪神(厕神)的妖魔化。桓谭的《新论》提到当时厕中有鬼神,但并没有记录具名。直到魏晋时期,各种精怪之名才伴随着志怪小说的兴起开始大行其道。又经唐宋而至盛,经明清而普及。

综观古籍所载,神名五花八门,如厕神(鬼、精)、旗得、卑(溷精)、胥、倚衣(依倚)、猪精(金精)、后帝、郭登、类似方相的厕鬼、丘墓精狼鬼、刘安、肃霜之神、笙(竺、顼天竺)、乌枢沙摩明王、守厕神、噉粪鬼、如愿、青洪君、子姑、紫姑、戚夫人(戚姑、七姑)、三姑、三霄、扫帚神、黄衣女子、钱方义、李赤等。此外,更多是未录名号者。后来民俗资料中的就更多更杂,如厕神(鬼、精)、厕姑、茅姑、七姑、三姑、椅子姑、东施娘、苇姑、灰接姑娘(灰七姑)、门角姑娘、扁担神、小神子等,以及更多未录名号但与厕之空间、粪尿等崇拜密切相关的鬼神。

概而言之,有的厕神是有“话”而无“神”的,即有祭祀仪轨、神话传述、民俗禁忌等,但神名、神体却是模糊乃至缺失的。原始厕神、民间厕神以及活态厕神大多如此。有的厕神则是有“神”而无“话”的,即只记载了神名,却无甚神话传述。即由于种种原因,厕神的神名得以保留,而神话事迹却丢失掉了,如古籍所载的厕精旗得、卑、胥、倚衣(依倚)等,相关神话就极其寥落。

远古流传下来的厕神之名的确屈指可数,甚至中古典籍记载的一批厕神在中古以后就大多停止流播。毫无疑问,随着神话时代的逝去,原生态厕神必然会逐渐让位于其他形态的厕神,或不再以显著的方式存在,而是被潜藏、覆盖起来。有的时候,旧厕神借助新厕神得以延续和发展;有的时候,旧厕神被新厕神所取代;有的时候,旧厕神被分割得支离破碎并安上了新名头,神格偏移……情况实在是非常复杂。但归根结底,不过是“旧瓶装新酒”或“新瓶装旧酒”罢了。

无论如何,厕神的神名,经世代累积,日益繁多。中古以后,各种俗名、异名层出不穷。神名的增多,既与厕神神话传说传播的广泛性和地方化有关,又与厕神信仰作为俗神信仰的随意性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