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分布与板块

1. 分布与板块

据表6-5,厕神信仰密集度较高的地区是华北、华东的沿海地区,其次是华东腹地和西南地区,再次是中南地区,而西北地区和东北、华北内陆非常稀少。具体而言,最多的是浙江、江苏、上海等地,其次是河北、湖北、四川、贵州、云南、台湾、福建等地,再次是山东、安徽、湖南、辽宁、广东、江西、河南、陕西等地,而广西、黑龙江、吉林、甘肃等地则较少。

厕神信仰呈现出以江浙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的趋势。笔者曾在第四章第三节提到唐代紫姑的信仰区域已经由南朝的江淮地区,发展到了山东一带。王国仙说,“请紫姑”习俗最初就在长江中下游荆湘一带,后来才逐渐扩散开去,进而分布南北各省的。[99]巫瑞书认为,紫姑信仰习俗源自楚地巫文化,后来渐渐又在巴蜀、吴越等地得以滋长,并在流变过程中不断融入地方特色[100]。焦杰也说,紫姑最初是南北朝时江淮某些地区民间所信奉的蚕桑之神,后来逐渐传播到全国。[101]这些看法正可与笔者上面的统计相呼应。不过这一规律似乎仅适用于“紫姑类”厕神的发展演变。更多情况是,各类厕神相互渗透、杂糅,根本无法理出统一的哪怕是近似的规律。

据表6-5的统计和分析,我们还可看到各地独具特色并形成一定的板块结构:

① 以江浙为中心,上海、江苏、浙江、安徽、江西等地类别重复率极高,主要是“紫姑类”和“如愿类”厕神。这两类厕神的故事结构在这些地方基本雷同,传述的重心是“身份卑微”“遭遇悲惨”等。《搜神记》《异苑》《荆楚岁时记》等所载很有可能就是对这些地方厕神信仰的记录,这些信仰未曾断裂。

② 四川、贵州、陕西的类别基本重复,而有别于其他地方,主要是“如愿类”和“其他姑姑神类”“猪神类”等。其中“如愿类”厕神的信仰有别于江浙一带。这三个地方都普遍存在着“送穷”习俗和茅娘崇拜。四川地区有劝茅、送茅、送茅人替身、破五等习俗;贵州地区有茅娘、劝茅、送茅、斩茅、茅人等信仰;陕西地区也有送穷习俗,谓之“送穷妇人”或“送扫帚神”。此外,云贵川地区还有比较独特的罐0神、扁担神、小神子信仰。

③ 湖南和两广地区的厕神信仰相似度较高。最值得注意的是,这里普遍将月神信仰、七夕乞巧和厕神紫姑信仰混为一谈。无论是迎神时间、地点、人物,还是迎神仪式、目的,乃至神体、司职,都在很大程度上存在着交叉。

④ 河南、湖北、河北、辽宁等地,看起来像个“熔炉区”。这里众多厕神神名完全不加区分地“张冠李戴”,尤其是河南和湖北两地。如河南和湖北,七姐、紫姑、簸箕神、七姑、七姐等均被视为一个神;在湖北的不少地方,戚姑、笊篱姑姑、七姑、茅姑(毛姑)、针姑、薛姑等完全等同;在湖北地区,紫(子)姑神、茅厕姑、戚姑、七姑、七星仙女、七姑娘实际上也不加区分。此外,河北、辽宁似乎还同时受到来自江浙和西南两方面的影响。如西南地区流行的破五、送穷、斩茅、送茅、送穷妇人等习俗明显波及河北地区,并成为其厕神信仰中颇有特色的一部分,河北谓之“送五穷娘”“送五穷媳妇”。另外,河北的灶王姑姑,也可能受到江浙灰七姑、灶王第七妹的影响。不过书缺有间,也可能影响的路径相反。尽管依据魏晋以来的文献,紫姑、如愿故事发源自江浙,再传到别的地方,但这并不能说明其他地区只是被动接受,而没有自己的类似厕神。

此外,据古籍和地方志统计,山西、内蒙古、西藏、海南、青海、新疆等地无相关数据,但据笔者田野调查,这些地方还是有与厕神相关的神灵。如蒙古盛行的“送傩”“占卜”,藏民流行的“占岁”“送牛瘟神”等,其实都与厕神信仰有不小关联。笔者在吉林满族博物馆考察时,还发现有笊篱姑姑信仰。可见此一信仰对满族仍有波及。与农业发达地区的厕神信仰不同,游牧民族的厕神信仰主要与牲畜神、圈神、污秽禁忌相关。藏民游牧,日常食物以动物产品为主,农作物极少,所以没有粪肥崇拜。直到近代,吉林地区还有“地贵开荒,一岁锄之犹荒,再岁则熟,三、四、五岁则腴,六、七岁则弃之而别锄矣”[102]的情况,对粪肥的利用不多,所以建立在此基础上的信仰自然很有限。加之民风古朴,文明观念约束较少,便溺空间——厕——的产生也是近几十年的事情,所以厕神信仰极少。这与当地农业发展比较缓慢有直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