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思想智慧
卢老师的座右铭是:教以为耕,文以为获。博观约取,厚积薄发。这是先生对自己大半生教学科研工作的经验总结,体现了丰富经验中的思想智慧。我想谈两点体会。
第一,读书方法
卢老师勉励我们勤奋学习,他经常说,只要勤奋,就有收获。先生聪慧过人,同时也刻苦有加。先生曾经说,他在内蒙古一个中学工作的时候,把学校所藏的几千册书几乎都读完了,还经常去外面的文化馆借书。先生虽然在非常年代里漂游塞外达十八年,但是一旦迎来改革开放的年代,就立马如鱼得水,大展才华,这与他对知识的热爱与锲而不舍的求索精神是分不开的。
2014年11月,卢老师在武昌区广八路我的陋室,向我和我的两位研究生传授读书方法。卢老师强调读书要精读和泛读相结合,既要目标坚定,深入挖掘,又要百花采蜜,博观约取。我认为,卢老师读书善于“化书卷见闻为吾性灵”,一旦迸发灵感,则化腐朽为神奇,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卢老师十分强调史料的积累和消化,他曾经屡次以顾炎武写《日知录》,王国维写《宋元戏曲史》,鲁迅写《中国小说史略》,钱锺书写《管锥编》等为例,说明占有资料的重要意义,以及“论从史出”的原理和方法。他在《治学方法纵横谈》一文中,谈了科研的种种准备工作。这都是他的切身体会。他告诉我们,准备工作做足了,一旦有了科研项目和写作任务以后,一艘能源充足的轮船,可以尽快开赴彼岸。
第二,渊博与睿智
从先生半个多世纪的学术生涯来看,可谓博闻强记,学贯古今,才思敏捷,独具新意。很多老师都说,几千字的长文,卢老师立马可就,一气呵成,无需改动。文中精彩之处,往往可圈可点,元气淋漓。虽然耄耋之年,但是记忆力十分惊人,很多事实模糊处,我往往一时语塞,而先生却能够轻易点破,迅速还原其本来面目。
卢老师的渊博与睿智,互相渗透,互为羽翼,浑然一体。他博览群书,古今中外,文史哲均有涉猎,且有建树。他曾在《光明日报》的哲学专刊发表长文,也曾对台湾现代主义诗人洛夫、余光中等进行探讨。在他的笔下可说是触类旁通,左右逢源,旁征博引,阐幽抉微。渊博使他站得高,望得远,看得透,灵心慧眼,明辨深思,热爱人生而超然物外,洞察世情而不染一疴,形成立身处世的独特风格。
第三,诗性与理性
卢老师口才出众,相当健谈,我第一次见卢老师的时候,他天南地北纵意而谈,幽默诙谐,令人如沐春风。有太多的时候,卢老师谈笑自若,时有隽思妙语,可惜我接受能力有限,未能一一追记。
卢老师的思维方式是诗性与理性的融合。在先生的创作中,托物寄兴,含蓄蕴藉,善于将抽象的理念形象化,传神之处往往意在言外,发人深思。卢老师在教学科研之余,吟咏诗词,境界深沉,清词丽句,文采斐然。他的杂文感时忧世,有的放矢,善于讽喻,烛微显隐,有鲁迅之遗风。卢老师在学术观点上,坚持民主自由、兼容并包的精神。他告诫我,应该对别人不同的看法保持谦逊和敬畏的态度,求同存异、取长补短。应该用批判的眼光看待他人的观点,既不妄自尊大,也不拜倒在权威脚下,而是博采众长,成一家之言。先生既有丰富的文学创作经验,重视感觉体验,又有文本鉴赏的熟练方法和独特感悟,还善于在文学史线索中考辨甄别,抽丝剥茧,做到了感觉经验的诗性体悟与理论思维的高度抽象的统一。我认为,不能只重视他的学术而忽视他的思想,尤其应该结合卢老师这一代人经历的时代的特征和风云变幻,去理解先生这一代人思想智慧的形成。
卢老师最爱的诗句是“说剑碎琴年少气,种松爱菊岁寒心”(清·钱嵩期诗)。这首诗体现了卢老师人生态度上的豪迈之气,也体现了他在树人育才工程中作为仁者的慈爱之心。
先生在人生道路上追求真理,潜心学术而永不止步,并为教书育人倾尽心血。先生对后辈的呵护和提携,使莘莘学子感到暖意融融,在跋山涉水前行中增加了勇气。
值此先生八十华诞之际,我谨献诗一首,向先生致敬:
耄耋不言老,根深叶更浓。
受业十五载,教泽留心中。
我说的不对的地方,请卢老师和专家批评指正。
谢谢大家!
(作者简介:李松,湖南湘乡人,武汉大学文学院教授,文学博士。曾经从事哲学博士后研究(2006—2010),哈佛大学东亚系与历史系访问学者(2010—2011,2013—2014)。主要从事文艺学与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曾经发表学术论文100余篇,出版专著:《“样板戏”编年史》,秀威资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11,2012。《文学研究的知识论依据》,武汉大学出版社,2013。《红舞台的政治美学》,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3。《文学史哲学》,武汉大学出版社,2014。主持教育部与省级科研项目三项,获得湖北省文艺评论奖一等奖两次,二等奖一次,三等奖一次;武汉大学人文社科优秀奖二等奖。)
【注释】
[1]从此处排名中可以看出“五老八中”的具体成员前后略有变化。
[2]师院中文系的前辈被尊称为“公”,有意思的是武大文学院的大家被尊称为“老”。例如,刘永济,字弘度,人称“弘老”;刘赜,字博平,人称“博老”。黄焯,字耀先,人称“耀老”。席鲁思,人称“鲁老”。陈登恪,人称“登老”。无论何种尊称,都可以看出一种学院化的学术传统和氛围。
[3]卢老师的业师程千帆先生曾经说:“科研有三个步骤,提出问题(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然后努力证明自己的解决不错。只说努力,因为不一定就对。”(程千帆口述,张伯伟整理,《劳生志略》,第116页。)卢老师与程先生的方法是相通的。
[4]因为先生的启发,2014年我与张荣翼教授合著的《文学史哲学》(武汉大学出版社)中,我在其中一节研究了刘绶松先生的《中国新文学史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