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善说,给咱驯马师来点儿掌声吧。马场上就响起了掌声、欢呼声,还有口哨声,连东边的几匹三河马都受了感染,朝这边摇头晃脑。张山峰心里舒坦,抱拳行礼后,还朝三河马抛了几个飞吻。三河马仰着脑袋,咴吆!咴吆!一阵嘶鸣。俊善就笑,好端端的,让你驯成大叫驴了。全场都笑了,都跟着起哄,咴吆!咴吆!

张山峰牵着缰绳,一人一马,走到障碍训练场,一边走,一边数着步伐。回头看着蹄印,估摸着这匹马的力量。牵回来后,又比量了身段,比量了身高,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张山峰把缰绳交给小宋,走到俊善跟前,拉长了音调,好马呀,好马!俊善没接茬儿,介绍说,这是杨老板。胖子摆着手,别叫老板,哥们儿倒架了。俊善说,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马是荷兰进口的,纯血马,得过5000米比赛的冠军。杨老板买早了,原以为捡了大便宜,没想到,美元一路升值,这匹马就砸在手里了。这还不算,杨老板参与了一起集资,被警方查获,账户全都被冻结,就剩下这匹马还在手里,杨老板想赶紧卖了。回到办公室,大家就不顾忌了,杨老板说,20万欧元买的,你看着给个价吧。俊善光是笑,就是不表态。张山峰心急,走来走去的,不时停下来,盯着窗外的老好人。杨老板来了狠劲,如果不收,就送到别的马班去。实在不行,杀了吃肉。俊善一拍桌子,要杀就杀,我先定下10斤肉。杨老板泄了气,80万,80万就卖。张山峰以为听错了,80万?这么便宜?张山峰就朝俊善眨眼睛,示意着,善啊,这是纯血马,是可遇不可求的好马。

俊善没理张山峰的眼色,他放下报纸,摊开双手说,杨老板,你就是降到30万,我也买不起。杨老板说,你真逼我杀马吗?那可比杀了我自己都难受。张山峰频频点头,轻声念叨着,好马呀,好马!俊善笑了笑,照旧低头看报。杨老板说了声,走喽。张山峰一把就拦住了,痛快点儿,最低价是多少?杨老板愣住了,俊善也愣住了,都看着张山峰。杨老板迟疑着,40万,不能再少了。张山峰大手一挥,成交!俊善被夹了尾巴似的,一声惨叫,指着张山峰就骂,你他妈的疯了吗!

张山峰疯了,连声说着,就这么定了,就这么定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俊善的粗暴阻拦让他受伤,如果不是杨老板在场,他都能揪着俊善的脖领子问:我的话你还不信吗?我可是最好的驯马师呀!

其实,俊善也看好了这匹马,看好了,不等于就要下手。他担心砸在手里。这些年,俊善见得多了,大大小小的马班,起起伏伏,每天都在上演着悲喜剧。自从挑头干起了马班,俊善就定下了规矩:只寄养,不买卖。小家小户的,只想图个安稳,眼下,确实是个机会,俊善很清楚,杨老板大有便宜可占。再过几个月,赛马节开幕,好马还愁卖吗?一定会卖上好价的。可恼,可恨,张山峰的冲动,让俊善没了讨价的余地。买吧?离目标价位还有一段距离。俊善窝了一口恶气,他想治治张山峰,以解心头之恨。俊善就说他只能拿出30万,剩下的让张山峰补上。俊善还说成就成,不成就拉倒。张山峰就恼了,嚷嚷着,你这不是撵鸭子上架吗?俊善冷笑着,你老丈人有钱,找他借去。张山峰指着脸上的伤痕,你还嫌挠得轻了吗?

张山峰这些年过得挺糟心的,买了3匹马,两匹砸在手里。不是看走了眼,而是不按规矩来,养了两年,和马有了感情,马主要卖到外地去,他不舍得,人家就赌气,要他买。明知有风险,他居然就买下了,那股子疯劲上来,谁劝都不好使。说的就是追风仙子,好是好,背了个病秧子的坏名声,横竖卖不出价。张山峰傻等了两年,借老丈人的钱眼看着还不上,心里就慌。表面上还得硬挺着,还嘴硬,我张山峰就不能养匹马玩玩?

杨老板临走时强调,5天内钱不到位,就来领马走人。5天内,拿出30万,对俊善来说不容易。他算了算,30万,正好够马班两个月的运转费用。也就是说,如果两个月内不能脱手,马班的资金链就要绷紧了,就有热闹看了。拿出10万元和俊善合股买马对张山峰来说,比登天还难。老丈人是有钱,有名的豆腐大王,只要他松松口,别说10万,再多点儿也能掏出来。跟他借?借了就等同于自投罗网了。

老丈人有两个姑娘,没有儿子,刚开始,打算让张山峰入赘。老母亲不答应,吵着闹着要跳楼。老母亲问,你知道上门女婿的难处吗?你得给人家当儿,当苦儿,死了都不能认祖归宗的。张山峰就开窍了,坚决不同意。老丈人恼了,就打散了这对鸳鸯。张山峰又反悔了,托人去讲情,百般认错。老丈人松了口,不入赘就不入赘,却只答应姐姐嫁给他,那位魂牵梦萦的妹妹呀,转眼,就成了小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