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舍

英国多丘陵地带，村庄通常建在池塘或河流旁。水面泛起的白雾绵延起伏，与远处的丘陵相互叠加，给人一种缥缈的感觉。只有从雾中露出的屋顶，让人笃定踏实。所有的乡舍建筑材料都是取自当地。这造就了不同地区的建筑特色。英格兰中南部地区是茅草顶乡舍（Thatched Cottage）。英格兰北部、苏格兰和北爱尔兰多山石丘陵，农舍几乎都是用石头垒筑而成。乡村民宅多是独栋住宅（Detached House），周围建有仓储房。所有房舍外面朴实无华，类似清教徒的装束，却把房前屋后的花丛衬托得妖艳欲滴。

早期民宅采用的是框架结构，外观比较粗陋。立柱和横梁采用橡木，边条和辅料为柳木，由粗铆钉加固。工匠通常用麦秆、牛毛和黏土的混合物来填充框架和边条的缝隙，起到挡风和保暖效果。铺盖屋顶有石板和茅草两种。石板是在罗马人统治时期广泛使用的材料。茅草是用小麦秸与黑麦梗混合编织，铺好后用铁丝网固定。在过去，有钱人住砖石房屋，如今是有钱人住茅舍。茅舍屋顶需要十几年翻新一次，费用达一两万英镑，一般家庭难以承受，茅舍反倒了成了“奢华”象征。

早期农居里的灶火位于屋子中央。长凳子都靠墙壁摆放，家人背靠墙，面对灶火。直到14 世纪壁炉出现后，桌子和长凳才挪到屋子中间。桌子的功能开始细化，于是有了固定餐桌和书桌。凳子上安装了靠背和扶手。16 世纪才出现了单一功能的椅子。室内家具都是由橡木、山毛榉、水曲柳和榆木打造而成。衣柜分为卧式和立式两种，厚重宽大，密封性好，潮气难以侵入。卧式衣柜还可以当作固定的凳子和临时床铺来使用。现在，村民更喜欢组合家具。老式衣柜已经被淘汰，只能在博物馆里见到。厨房位于房屋的一角，里面的炊具和杯子都挂在墙壁上。

乡村的卫生设施已经与城里完全一致。粪便从来就不是困扰农民的问题。牲畜和人的粪便都是优质肥料。精明的地主自然不会放弃收集肥料的任何机会。在农舍附近有肥堆。这里是住家的排泄地，为了避寒和遮羞，搭起一个棚子，一块木板上挖个窟窿，就成了如厕的地方。在乡村，这种方式一直持续到了19 世纪初期。你在乡村转悠时，如果看到一片庄稼比周围庄稼长得格外茁壮，这个地方大概曾经有过一个厕所。

虽然电动化机械设备取代了牛马拉犁和耕作，那些马厩、牛棚、仓库却未拆毁，而是改建成了车库或阳光房。乡村的水车磨坊和铁匠铺几乎都保留了下来。许多农舍门口，都挂有马蹄铁。马蹄铁是英格兰乡村的吉祥物，有辟邪和保护家产的含义。新娘子在结婚时要在裙子里缝上一微型马蹄铁。马蹄铁状若新月，象征着新生。当年耶稣降生于马厩里，马蹄铁也代表信仰和忠诚。老物件是对旧日时光的怀念。这些乡村的情调，需要慢慢品味，才能让人理解什么是文化传承和保护。

乡村建筑的内部装饰在19 世纪初有了很大变化。工艺美术大师莫里斯（William Morris, 1834—1896）发起了英国乡村工艺美术运动，追求自然美和田园情趣。莫里斯设计了壁纸图案、家具、陶瓷和书籍装潢。他把自然环境与居住空间进行了巧妙融合。住宅外墙不加粉饰，力求表现原始的质感。室内装潢采用乡村花卉图案的壁纸。英国建筑大师彼得·史密森（Peter Smithson，1923—2003）等人继承了乡村的古朴风格，发展出了建筑界的“粗野主义”。墙面是赤裸裸的水泥，不加粉饰油漆。木头立柱和横梁都很粗糙，上面留有斧凿的痕迹，檩条木椽有一种原始魅力。其本质仍是一种浪漫的、复古的乡土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