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式花园

英式花园

英国人喜爱花卉。贵族的家族纹章里都有草花图案。由继承王位而引发玫瑰战争的两大家族,分别是用白玫瑰和红玫瑰代表各自家族。两大家族最后通过联姻终结了持续30 年的王位争夺战。红白玫瑰合二为一,成了白色花心的红玫瑰,史称都铎玫瑰。每个地区都有自己的代表性花卉。威尔士的国花是水仙花,威尔士人在庆祝圣大卫节时都会佩戴水仙花。苏格兰的国花是蓟花。它是一种叶子带刺的紫色花,被当作自尊和自卫的象征。北爱尔兰人尊崇开白花和红花的三叶草。爱尔兰的守护圣徒是圣帕特里克。他用三叶草解释了基督教的三位一体,让爱尔兰人皈依了基督教。

英国的乡村花园很小,可以让一颗喜悦的心轻松包裹住。花园里有鸢尾花、红鹅莓,风铃草等。早晨起来,草木清新,花朵上带着露水。到了中午,光影中的生命最活跃,蜜蜂蝴蝶在花丛上滑翔。山毛榉的叶片,拍落一片片阳光,落在花朵上。风吹过,花丛中像有股激流淌过,翻出绿叶的绸缎光泽。一阵细雨飘过,花园柔和迷离,如同一幅淡雅的水彩画。花草下是各种昆虫的鸣叫,笼罩着乡村的寂静。散文家斯图尔特·迪克(Stewart Dick)在1909 年出版的《英格兰的乡村居屋》(The Cottage Homes of England)中,描述了原始的乡村花园:“它在狭促的空间里包容着丰富内容。到处是花草,玫瑰受到精心照料……高大的蜀葵几乎触到屋檐,芬芳的桂竹香把香气撒播到满是尘土的道路上。三色堇,雪花莲、番红花、樱草和紫罗兰高低错落……一两垄豌豆和黄豆、大头菜、胡萝卜、莴苣、卷心菜、菜花,以及篱笆角落里一片伸展着大叶子的大黄……”我从中揣摩到了早期乡村花园的热闹景象。

英式花园是乡村花园的升级版,带有了更高层次的审美特征。英式花园最早吸收了意大利和法国的园林特点。意大利园林强调人的主宰意识,注重园林的对称性和秩序。他们把园林看作是居所与周围自然环境的过渡带,力求使园林图案化。树木被修剪成了锥形、球形或金字塔形。植物间隔高低,大小和形状都在园丁剪刀的掌控中。意大利园林艺术传入法国后,形成了轴线图案式园林。水池、喷泉和雕塑都纳入几何形状。英国科茨沃尔德地区的潘斯维克洛可可花园(Painswick Rococo Garden)就是法国古典花园的遗作。这个花园在18 世纪时已荒废,被开发成了果园和菜地。新主人根据18 世纪的一幅油画,重新恢复了它的洛可可风格,包括建筑和曲线植物组合,呈现出了古典花园的烦琐和复杂设计。

英式花园还受到了中国园林风格的影响。中国瓷器和茶叶进入欧洲后,欧洲人对遥远的东方产生了好奇和幻想。法国传教士王致诚(Jean Denis Attiret)在欧洲刊物上介绍了中国园林。他说中国建筑强调和谐与秩序。园林注重曲折变化、崇尚自然天成。这篇文章的英语译文于1752年在英国刊登,引起了英国贵族和学者们的注意。英国学者和外交家威廉·坦普尔爵士(Sir William Temple,1628—1699)十分赞赏中国园林的不对称之美。画家和建筑师威廉·肯特(William Kent,1685—1748)从意大利天主教传教士马国贤(Matteo Ripa,1682—1746)那里看到了承德避暑山庄铜版画集。他认为这才是英国园林应有的样式。他号召人们拆掉花园的围墙,引入河水,挖湖造丘,让园林具有自然风光特征。

英国园林设计师钱伯斯(William Chambers,1723—1796)曾经两次到过中国,先后出版有《中国建筑家具、服装和器物设计》(Designs of Chinese Buildings, Furniture, Dresses, Machines and Utensils)和《东方造园概论》(A Dissertation On Oriental Gardening)。他指出,中国园林艺术以大自然为范本,模仿大自然的不规则之美,经营出独有的意境。花园在一年四季呈现不同景色,却仍有一个贯通的总意。他认为中国园艺师具有画家和哲学家的思维方式。钱伯斯参与了伦敦丘园(Kew Gardens)的设计。他以中国园林为蓝本,既保留了蜿蜒曲折的自然环境,又通过人工景观提升其品味。他还设计了一座中国式宝塔,共10 层,高50 米。英国皇室在1763 年出资印刷出版了丘园风景画册。也有英国学者不承认英式园林受到了中国园林的影响,他们说上帝的伊甸园,才是英国园林的蓝本。这在弥尔顿的《失乐园》第四卷里有明确的描述。文化艺术的流变,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关键还是英国人求变的精神在起主导作用。

造园大师兰斯洛特·布朗(Lancelot Brown,1716—1783)确立了英式园林风格。他的口头禅是“它有巨大的能量”,因此被称为“万能布朗”(Capability Brown)。布朗善于利用大片缓坡草地来营造自然景观,在草地上点缀树丛,保持视野敞亮,不被林木阻隔。他擅长利用水资源来设计园林,借用水景来增加空间层次,延伸景观视野。他还发明了一种叫“HaHa”的人工沟渠,不在平地上堆积景观,而是向下挖掘二三米,将园林的边界化为无形。这不会阻隔游人的视线,等走到跟前时,却有柳暗花明的感觉,视线自下而上,又是一番景观。兰斯洛特·布朗的代表作是西萨塞克斯的佩特沃斯公园(Petworth Park)。

我在秋天参观了佩特沃斯公园。整个公园占地283 万平方米,园林与远处的风景合为一个整体,主次分明,既有纵深感,又有辽阔空间。花木与池塘相互衬托,树木和装饰性建筑作为园林聚焦点。路径在绿草簇拥下扭着曲线,时隐时现,像个初次幽会的情人,温馨又浪漫。林地里还生活着成群的鹿。草地上覆盖着落叶。落叶慢慢腐烂分解,成为草地的养料,不仅节约了人力成本,也吸引昆虫和禽鸟前来觅食。他们排泄的粪便又变成了有机肥,滋润着这个绿色的大环境。一棵老树根部生长着苔藓,吸附了大地的气息,散发出神秘的青苔味。

英式花园也在不断演进。英国皇家园艺协会(RHS)旗下的四大花园是当代英式园林的代表。伦敦西南郊的威斯利花园(Wisley Garden)就是其中之一。这座花园里有岩石园、玫瑰园、围墙花园、蔬菜园、温室、野花花园、沙漠景观、七亩园等。如果说丘园是以植物花卉收集和研究而闻名,那么威斯利花园的最大特点是景观设计和视觉呈现。从正门进入花园,右侧是一片大草坪。亭台和水面相互映衬。岩石园里的岩石、花草、溪流融合在一起,既模拟自然又高于自然。里面的围墙花园是英式花园中常见的一种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