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财富与遗产税

逛英国古玩市场时，会看到很多老版图书。很多老版诗集扉页上都印有“献给某某爵士”的字样。从16 世纪以后，贵族们开始讲究艺术品位，成了文化艺术的庇护者。他们开始收藏图书、绘画、艺术品，资助诗人出版诗集。音乐、戏剧和绘画成了贵族生活的一部分。经过两三代的熏陶，他们逐渐把艺术教养内化到血液中。习惯变成自然，造就了贵族的教养。由于贵族们的审美取向不同，各类艺术处于相对自由的发展状态。到了18世纪，建筑、花园、绘画、家具和服饰都有了社会公认的标准，这一时期的文化有了高雅和低俗之分。在卡文迪什家族的查兹沃斯庄园图书馆里，收藏有4 万多本珍稀硬皮书。卡文迪什家族还保护性收购了18 世纪和19世纪出版的植物插图书籍，形成了几近完整的收藏系列。

浪漫主义诗人拜伦宅邸里的书房

贵族在文化艺术、服装生活上引领了社会风骚。他们有闲暇时间来涉猎各种艺术。根据1873 年的统计，7000 个贵族家庭拥有全国4/5 的土地。他们占有的资源可以让他们得风气之先。当商业革命到来后，贵族最先投资海外贸易。当城市发展时，他们马上投资房地产。第4 代南安普敦伯爵托马斯在17 世纪中期开发了伦敦最早的商业广场。当时他的宅邸前面有一片空地。他计划在空地上建起店铺，每个店铺面宽7.3 米，以每年6 英镑的低价出租给建筑商。建筑商必须建成风格统一的商铺，通过租给商贩来回收投资，租期为42 年。租期届满后，这些店铺归南安普敦伯爵所有。低廉的租金吸引了很多建筑商来竞标。伦敦半数以上的贵族都采用了这种土地租赁形式。随着建筑成本上升，土地租赁期延长为99 年，这也是当今最常采用的租赁期限。

贵族们握有大片土地，这可以让他们用长远眼光来投资伦敦。格罗夫纳家族上溯至1066 年的征服者威廉时代。托马斯·格罗夫纳爵士迎娶了一位富有的女继承人玛丽·戴维斯（Mary Davies）。玛丽继承了一座庄园，还有伦敦西部的500 英亩沼泽、牧场及果园。当初的沼泽地并不值钱，但是格罗夫纳家族坚持持有，直到1720 年才开发成商业区。贝尔格莱维亚和梅费尔区，在19 世纪末期就成了伦敦的黄金地段。格罗夫纳家族、英女王在内的五位贵族家庭，拥有伦敦市中心的1300 英亩地产，2017 年的物业总值为228 亿英镑。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名义下的皇冠地产，持有摄政街大部分房地产及伦敦圣詹姆斯地区的一半房产物业，还有苏格兰的畜牧农场、英格兰多塞特郡的矿石和海洋资源等。

英国议会在1832 年改为代议制后，中产人士逐步进入议会，推出了多个有利于中下层选民的法案。1909 年，首相阿斯奎斯领导的自由党内阁政府出台了人民预算案。这是英国历史上首个财富再分配的法规。在保留了累进税的基础上，大幅度提高遗产税。世袭贵族们主导的上院拒绝通过该法案。1911 年阿斯奎斯自由党内阁促使议会通过了《议会法案》（Parliament Act），取消了上院的否决权。上院的世袭贵族议员一片哀叹，却无能为力。议会在1889 年把涉及不动产和动产的财产继承归纳为单一遗产税（Inheritance Tax），并于1894 年开征。凡是拥有100 万英镑（相当于现在9500 万英镑）以上家产者，在继承家族财产时，必须缴纳8%的遗产继承税。遗产税在1939 年提高到了60%。如果土地贵族无法按时缴纳，还必须支付8%的欠税利息。

地主贵族们的日子开始难过起来。这意味着每死一代，贵族的财力就要减少一大半。三代世袭贵族过世后，家族的大半财富都进入国库。他们被迫削减开支，通过出售土地或拍卖珍藏艺术品，来维持家传祖业。第11代德文郡公爵安德鲁·卡文迪什（Andrew Cavendish）的父亲在1950 年去世后，他继承了公爵头衔，也拿到了700 万英镑的遗产税，相当于2015年的1 亿8000 万英镑。他出售了48 万英亩地产，把伦勃朗名画和12 件古典艺术品捐赠给了美术馆，最后把哈德威克庄园（Hardwick Park）交给国民信托组织，散尽了一大半家产。他用了24 年才偿清遗产税款。这是贵族最看重的契约精神。

遗产税让世袭贵族的财富严重缩水，唯一例外是英国王室。其主要原因是从国王乔治三世（1760—1820 年在位）开始，王室就与议会达成了妥协，王室把收入所得上交国库，政府必须帮王室偿还债务，并向王室支付内务开支。1952 年，女王接受了《王室费用法》（Civil List Act），同意把皇冠地产收益全部上交财政部。作为交换条件，政府每年提供王室开支。2012 年4 月，议会新通过的《君王拨款法案》（The Sovereign Grant Act）正式生效，政府以一种“主权拨款”方式给予王室财政拨款，拨款数额按照两个财年的皇冠地产年收益15%计，或延续上一财年的拨款额。依据2017 年的评估，皇冠地产总价值达70 多亿英镑，年收入约为2.5 亿英镑。

王室的两块世袭领地是王室开销的重要补贴。一块是查尔斯王子的康沃尔公爵领地，分布在英国23 个郡，共约54 424 英亩。这是1337 年由爱德华三世为其长子创立的，目的是希望通过地产经营，为王室带来收入。另一块是女王名下的兰卡斯特公爵领地。同白金汉宫、伦敦塔、温莎城堡等王室建筑一样，这两块领地都属于国家主权地产，女王只有经营权，无权售卖。女王的私产只有苏格兰的巴尔莫罗宫（Balmoral Estate）和英格兰的桑德灵姆宅邸（Sandringham Estate）。这是女王从其父亲乔治六世那里继承的私产。王室收藏有大量珠宝和艺术品，总价值超过95 亿英镑，由王室收藏基金会（The Royal Collection Trust）管理，展览的年收入近3 亿英镑。王室的价值品牌对国家贡献良多。每年对英国经济净贡献11 亿多英镑，主要来自旅游业、对皇家认证品牌的信誉背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