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今天副导演勒克曼诺夫来了,他说是受导演的委托代他上训练课的。
“收集你们全部的注意力,”他用一种干脆的、自信的调子说,“你们的练习照着下面所说的去做。我选择一个对象给你们每个人去注视。你们要注意它的形状、线条、色彩、细节、特征。我数到三十的时候,这些程序都要做完。于是熄了灯,你就看不见那对象,而我要你把它描绘出来。在黑暗中你要把留存在视觉的记忆中的印象告诉我。我把灯光捻亮时,你就住口,我要把你说的一切跟实物来对比一下。小心听我的话。我要开始了。玛丽亚——镜子。”
“啊呀,好极了!是这一面吗?”
“不必多问。房间里只有一面镜子,没有第二面。一个演员应该是一个优良的猜测者。
“李奥——图画,格尼沙——烛台,苏尼亚——拍纸簿。”
“皮面的,是吗?”她用那甜蜜的声音问道。
“我已经指明了,我就不再说第二遍。一个演员应该在飞跃中抓住对象。柯斯脱亚——粗毡子。”
“毡子有很多,到底是哪一张呢?”我说。
“假使没有交代明白,你自己去决定。也许你会弄错,不过不要犹豫。一个演员应该要沉着不乱。不要停着老追究。万尼亚——花瓶。尼古拉斯——窗户。达霞——枕头。威斯里——钢琴。一、二、三、四、五……”他很慢地数到三十,“熄灯。”他第一个问我。
“你要我注视一条毡子,我一下子决定不了是哪一张,所以耽搁了不少的时间——”
“简单一点,别说题外的话。”
“毡子是波斯货。底子是酱色的。四面镶着很宽的边沿——”我把它描绘一番,直至副导演叫“开灯”。
“你完全记错了,你没有把握到整个印象,你把它拆散了。李奥!”
“我弄不清楚这幅画的主题,因为它离开太远,而我是近视眼。我看见的只是红底子上有一片黄色。”
“开灯。画上不是红的,也不是黄的。格尼沙。”
“烛台是镀金的,品质是很坏的,有玻璃的坠子。”
“开灯,烛台是件古玩,是‘帝国’的道地货,你刚才在打瞌睡。”
“关灯。柯斯脱亚,你再把毡子描绘一下。”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还要我做第二次的。”
“不要有一会儿工夫闲着不干事。现在我向你们大家警告,我要两次、三次以至于无数次地考问你们,直至我得到你们的印象的正确概念为止。李奥!”
他愣了一下才说:“我刚才没有注意。”
到后来,我们被迫着要把对象的最小细节都研究到,再把它描绘出来。拿我自己来说,我反复做了五次才算合格。这一种高度压力的工作延长到半小时之久。我们的眼睛疲倦了,而注意力也困顿不堪。像这样的紧张实在是不能支持下去了。因此就把课程分为两部分,半小时一次。前部分完了,我们就练舞蹈。之后我们重新练习刚才做过的科目,观察一个对象的时间也从三十秒钟缩短到二十秒。副导演声明说,规定的时间要逐渐缩短到两秒钟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