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导演以这样的话来开始我们的功课。
“由于这些潜流在演员们的相互关系上是很重要的，它们能由技术的手段来控制吗？我们能随意地产出它们吗？
“当我们的愿望并不自发地从内部出来时，我们又处于不得不从外部来工作的情势中了。幸好在我的身体和心灵之间存在着一种有机的联系。它的威力是如此之大，以致它差不多能起死回生，试想想一个人显然淹毙了，他的脉搏已停止，他失去知觉了，用机械的运动来就可以迫使他的肺部呼出并吸入空气，这就使他的血液循环起来，他的那些器官就恢复它们惯常的机能，生命也就在这个实际上已死的人身上复活了。
“在运用人工的方法上，我们是根据同一的原则工作的，外部的助力刺激起一种内在的过程。现在让我来给你们指示如何应用这些助力。”
托尔佐夫对着我坐下，要我选出一种目的来，并附上它的适当的、想象的基础，而把它转达给我。他容许运用话语、手势和面部表情。
这件事费了相当长的时间，直到后来我才了解他的要求，而成功地与他交流了，可是他要我继续看着并熟习那些随之而来的形体上的感觉。经过了一些时候，当我熟谙了那练习时，他就一种一种地来约束我那些表现的工具——话语、手势等等，直到我不得不单用灵光的放射和吸收来与他交流。
这以后，他要我以一种纯机械的、形体上的方式来复习那过程，不许有任何情感参与其间。使这个离开那个，我费了相当时间，当我成功了时，他问我感觉怎样。
“像一种抽气筒一样，除了汲取了空气而外，什么也没有，”我说，“我感觉到那流出来的潜流，主要是通过我的眼睛，也许部分地是从我向着你这一边的身体上流出的。”
“那么你继续注出那种潜流吧，要在一种纯形体上的和机械的方式中，尽你所能地延长下去。”他命令。
时间并不很久，我终于把我称之为一种完全的“无感觉”的过程放弃了。
“你为什么不放某种观感到它里面呢？”他问，“你的感情不是鼓噪着要来帮助你，而你的情绪记忆不是暗示出某种经验给你用作你所送出的潜流的材料吗？”
“自然，要是我不得不继续这种机械的练习的话，那么，不使用某种事物来推动我的动作，倒是很困难的。对于它，我应需要某种基础？”
“你为什么不就在这种压抑、无助的瞬间中传达你所感受的感觉，或发现某种别的感觉呢？”托尔佐夫暗示。
我试去传达我对他的烦恼和愤怒。
我的眼睛似乎在说：“让我一个人去吧，你愿意吗？为什么固执着？为什么要使我苦痛呀！”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托尔佐夫问。
“这次我感觉到那抽气筒好像汲起了某种东西，除了空气之外。”
“这样你那种灵光上的‘无感觉’的有形的放射，终于获得一种意义和一种目的了！”
他又进行那以接受灵光为基础的别的一些练习，这是相反的程序，我只说明一种新的要点：在我能从他那方面汲取任何东西之前，我不得不通过我的眼睛来感觉出他所要我从他那面汲取的东西。这事可需要留心的探寻，捉摸我的路线，走进他的心情里去，而与它形成某种关联。
“以技术的手段来做那在日常生活中是自然的和直觉的事情，这不是一种简单的事情，”托尔佐夫说，“不过，我能给你这种慰藉：当你在舞台上表演你的角色时，这种过程会比在一种课室练习中容易完成得多。
“理由是这样的：为着我们现在的目的，你不得不搜刮某些偶然的材料来运用，可是在舞台上你的‘规定的情境’全都预先准备好了，你的目的已经确定了，你的情绪成熟了，等一有信号就流露出来了，你所需要的只是一种轻微的刺激力，为你的角色准备下的那些感情，会在不断的、自发的流动中涌出来。
“当你用一条吸水管来抽尽一个盛水器里的水时，你得先吸出那空气，那水才会自己流出来。你也遭遇这同样的情形：你发出信号，打开那道路，你的灵光和潜流就会涌出来。”
当人家问他如何通过练习来发展这种才能时，他说：
“就是刚才我们所做过的那两种练习：
“第一种教你刺激起你要传达给另一人的一种感情。当你做这事时，你注意那些附从而来的形体上的感觉。同样你要学习去认识那从别人处汲取来的感情之感觉。
“第二种就是努力去感觉到那发射的和汲取的感情之单纯的形体上的感觉，并没有附从的情绪经验。为着这事，不免要用高度的注意集中。否则，你容易把这些感觉与那些日常的筋肉紧缩混起来了。要是有这些事情，你就选取你所愿意放射出的某种内在的感情，不过总要避免激烈和身体上的扭曲。情绪的‘放光’和汲取必定要出之以舒适、自由、自然，而没有任何精力上的损失。
“不过不要单独一个人，或跟一个想象的人物来做这些练习。要用一种活的对象，真的与你在一起，并愿意与你交换感情。交流必定要相互的，除了在我的助理员的监督之下，你们不要企图去做这些练习，你们需要他那有经验的眼光来保持你们免于错误，免于那将筋肉紧张与正确的过程混淆的危险。”
“这多么难！”我叫出来了。
“做某种正常的和自然的事情是困难的吗？”托尔佐夫说，“你错了，任何正常的事情都能容易完成的。某种违反自然的事情才更难做得多呢。研究它的法则，不要致力于任何不自然的事情。
“我们工作的最初阶段上的一切情形，在你们似乎都是困难的，如筋肉的放松、注意的集中，及其余事情，然而现在它们已变成第二天性了。
“你们应该快活，因为你们已由这种交流的重要刺激力来丰富了你们技术上的修养。”
【注释】
[1]泼伦纳，原文为Prana。
[2]太阳神经丛（Solar Plexus），在胃后与主动脉及横膈膜下面的神经丛。
[3]《聪明误》（Woe from Wit），俄罗斯诗人及剧作家格里鲍耶陀夫（Griboyedov，1795—1829）的作品之一。
[4]米泰儿（Mityl）、铁泰儿（Tytye），《青鸟》中的角色。
[5]法国博马舍的名喜剧有《塞维尔的理发师》及《费加罗的婚礼》。
[6]斯特拉第发里（Antonio Stradivari），意大利克利孟那的提琴制造者。
[7]安姆玛替（Amati），意大利最初制造提琴的家族。
[8]此诗见《哈姆雷特》第一幕第一场。
[9]奥斐丽亚（Ophelia），莎士比亚悲剧《哈姆雷特》中的人物，为大臣波罗斯及之女，哈姆雷特之爱人。后因其父被杀及哈姆雷特之冷漠，发疯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