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尼古拉今天来看我,谈及导演说过,要使身体摆脱一切不必要的紧张,是完全不可能的。不但不可能,还是多余的事情呢。然而从托尔佐夫同一的谈话上,保罗得出的结论是,我们在舞台上及在日常生活中放松我们的筋肉,是我们绝对应做的事情。
这些矛盾如何能调和起来呢?
保罗是在尼古拉之后来的,我来说出他的解释:
“一个演员,就如一个普通人一样,当然难免会筋肉紧张,他一出现在公众里面,就会有这种情形。他能摆脱他背部的紧压,它却会跑到他的肩部。就算他把它从那儿赶开了,它又会出现在他的胸膜上。总归是有地方会有紧压的。
“在我们这一代的神经质的人们中,这种筋肉的紧张性是免不了的。要完全排除它去,是不可能的。不过我们必定要不断地同它斗争。我们的方法会发展出一种控制力来的,这就好似一个观察者。这一个观察者必定要在一切情形之下,看出没有地方会有一种额外的紧缩,这种自我观察的行为和排斥不必要的紧张,应发展成为一种下意识的、机械的习惯。这样还不够呢。它必定要是一种正常的习惯和一种自然的必要,不仅在你那角色的较平静的部分,还特别在那神经和身体最激动的时候。”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嚷出来了,“一个人在激动的时候不应紧张?”
“你不仅不应紧张,”保罗解说,“你还应使用一切较大的力放松下去呢。”
他进而引证导演的话,演员们常在激动的契机上紧张他们自己,因此,在那甚为紧急的时候,特别需要完成一种筋肉的完全解放。事实上,在一个角色的紧要关头,那放松的倾向应比那紧缩的倾向更正常。
“这真办得到吗?”我问。
“导演断定这是办得到的,”保罗说,“他补充说,在一种激动的地方,虽不能摆脱一切的紧张,可是一个人能经常地习于放松。他说,要是你不能避免紧张,那就让它来好了。不过要立刻让你的控制力跨进去,把它移走。
“在这种控制变成一种机械的习惯之前,必须要在它上面多费心思,那不免会损害我们的创造工作。嗣后,这种筋肉的放松就应变成一种正常的现象。这种习惯应每天恒常地、有系统地发展下去,在我们的学校和家中的练习上。这还应在我们上床或起床时,吃饭,散步,工作,休息,以及喜悦和忧愁时进行着。我们的筋肉的‘控制者’,必定要参与我们的形体的化装——我们的第二‘自然’。只有到了这步田地,在我们正从事于创造工作时,它才不会有妨害。要是我们只在特定的时间来有意放松我们的筋肉的话,我们是不能获得效果的,因为这样一些练习不足以形成习惯,它们不能成为不自觉的、机械的习惯。”
当我对于保罗刚才对我解说的事情之实行的可能性表示怀疑时,他就举出导演自己的经验来作例证。好像在导演早期的艺术生活中,那筋肉的紧张在他身上几乎发展到抽搐的程度——然而,自从他发展出了一种机械的控制以来,他就感觉到在紧张的神经激动时放松之必要,甚于硬绷着他的筋肉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