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导演今天在开始我们的功课时说:“我已对你们一般地说明了真实在创造过程中所演的角色了。现在让我们来谈它的相反的一面吧。
“一种真实感在它本身中还包含着一种不真实的东西之意味呢。你必定要有这两方面。不过它会是在不同的比例中的。比如我们说,有的有百分之七十五的真实感,而只有百分之二十五的虚假意味;或恰恰与这相反;或每方面都是百分之五十。你们惊异我区别并对照起这两种观念吗?这正是我要这样做的原因。”他补说了,转向尼古拉说道:
“有些演员,就像你那样,自己太过分墨守那真实,以致他们常在不知不觉中使那种态度达到极端而成为虚假的了。你们不应夸张你们对真实的偏爱,也不应夸张你们对虚假的憎恶,因为这易使你们为真实本身的关系而使那真实过火,这样情形本身就是最坏的撒谎。因此,要竭力冷静,不偏不倚。在剧场上,你们需要真实到你们能相信它的程度。
“你们甚至能从虚假上获得一些益处,要是你们能合理地去接近它的话。它为你们确定那限度,对你们指示出你们所不应做的事情。在这样的情况中,一个演员是能利用一种轻微的失真来划出一条界限,使他不至于越轨。
“这种约束你自身的方法,你只要去从事于创造活动时,就是绝对重要的。因为有一大群观众在当前,一个演员就觉得——不管他愿不愿意——不能不做出一种不必要的努力和活动,以为是再现种种情感的。然而,不管他做什么,只要他站在那脚光前面,在他看来,这总是不够的。结果我们就看见一种表演过火到了百分之九十的程度。这就是在我的排演中你们常听见我说‘取消那百分之九十’的缘故了。
“但愿你们了解那自我研究的过程是如何地重要!这过程应不息地连续下去——演员甚至是未自觉这事的;他还应试验他所取的每一个步骤。当你对他指出他把握到了的某种虚假的动作之明显的背景时,他是深愿取消它的。可是要是他自己的情感不能使他信服的话,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谁能保证他自己避免了某种虚假,另一种虚假不会立刻起而代之呢?不能的,那接触的情形必定要是不同的。一粒真实必定要种植在虚伪的情形之下,最后又排除它,就如一个孩子的第二次牙推掉了第一次的那样。”
说到这里,因为某种剧场中的事务,导演被叫开了,于是学生们就转请那副导演来做一时的训练。
当托尔佐夫耽搁了一会儿之后就转来了时,他告诉我们某个艺术家,在批评别的演员上,他是具有一种非常精确的真实感的。然而当他自己去表演时,他就完全失去了那种感觉了。“真是难于相信,”他说,“同一个人在某个契机上显示着能锐敏地区别出他的同伴们的表演之真实的与虚伪的地方,可是一上舞台,他自己就犯着那些更坏的错误了。
“在他的这种情形上,他在一个观客和一个演员的地位上对于真实和虚伪的感觉,是完全分离的。这种现象是很普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