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今天托尔佐夫继续来总结我们上一节课的那些成果。他开始说：
“柯斯脱亚对你们实际地说明了，意识的心理技术引起那自然的下意识的创造之方式。开头，你们也许以为我们不曾完成什么新的东西。那工作自然以筋肉放松来开始，柯斯脱亚的注意集中在他的上身，但是他巧妙地把它移进那练习的假设的情境中了。那些新鲜的内在纠葛说明他在舞台上静静地坐在那里是正当的。在他身上，他那不动的基础完全使他的筋肉自由了。于是他就为他那虚构的生活创造出一切种类的新条件。这些条件增强了整个表演的气氛，并以可能有的悲剧的含义来加锐了那情势，这种情形就是一种真实的情绪的源流。
“你们要问：在一切这种情形中什么是新的呢？那‘不同’是很微小的，是存于我迫他把每种创造的行为实行到最充分的限度，如斯而已。”
“怎么能如斯而已呢？”万尼亚不假思索地说。
“很简单，把那内心创造状态中的一切元素，你的内在的动力以及你那动作贯串线引到人性的（不是剧性的）活动之中，你就必然会感觉到你的内在生活的现实性，并且你没法不信任它。
“你们曾注意到这样的情形吗？每次这种真实和你对它的信念不知不觉地产生了，那下意识就踏进来，‘自然’就开始作用起来。所以当你们意识的心理技术达到它最充分的范围时，就为‘自然’的下意识过程准备下基础了。
“你们只要知道这种新的补足是多么重要就行了！
“想及每个创造的片段都充满了急激性、高扬和错综，这是很愉快的事情。实际上，我们发现，甚至那最小的动作或感觉，那最小的技术上的手段，都能在舞台上获得一种深刻的意味，只要它被推到它的那些可能性的范围，推到人性的真实、信念及‘我对了’的感觉之边际。当其达到这种程度时，你整个人精神上的和形体上的化装就会正常地作用起来，正如它在实生活中那样，不管你那不得不当众完成你的创造工作这种特别情形。
“在把你们这样的初学者带到那‘下意识的起点’的情形上，我与许多教师的观点正相反。我相信，你们应有这种经验并运用它，当你们在你们的一切训练和练习中，正从事于你们内在的‘元素’和‘内心的创造状态’时。
“我常望你们从开始就正确地感觉到（哪怕是短促的时期也好）演员们在他们的创造才能真实地和下意识地作用着时所具有之那种可喜的感觉。并且，这是必定要通过你自己的情绪才能学习到的东西，在任何理论的方式中是学不到的。你们学习去爱这种情境，常努力去完成它。”
“我能很容易地看出你刚才所告诉我们的情形之重要性，”我说，“不过你还说得不透彻，现在就请你给我们那种技术上的方法，我们好用来把任何一种元素推进到它的极限。”
“很好，在一方面，你们必定要首先发现那些阻碍是什么，而想法去对付它们。在另一方面，你们必定要找出那会使过程轻便的任何东西。我先来讨论那些困难。
“你们是知道的，那最重要的一种就是一个演员的创造工作——它必须要当众完成的——这种反常的情形。与这个问题斗争的方法，你们是熟悉的，你们必须要完成一种适当的‘创造的状态’。首先就要做这事，当你感觉到你的内在的能力准备好了时，给予你内在的自然一种它所需要的轻微的刺激力，来开始作用起来。”
“这正是我所不理解的，你怎么去找这种刺激力呢？”万尼亚说。
“先找到这种意外的、自发的事件，找一种现实性的感觉。不管它在根源上是形体上的或精神上的，这是没有区别的。唯一条件是，它必须是切合于那‘最高目的’和那‘动作贯串线’的。那事件的不测性会激动你，而你的本性将会前进。”
“可是我在什么地方去发现那种真实之细微的感触呢？”万尼亚固执着。
“在各种地方：在你所梦想的，所思想的，所设想的，所感觉的东西中；在你的情绪，你的愿望，你的内部或外部的小动作中；在你的心境，你的声音的悠扬顿挫中；在那演出的某种不知不觉的细节，动作的范式中。”
“那么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形呢？”
“你的头脑里会洋溢着你的生活与你的角色突然而完全地融合所引起的兴奋。它是不可以持久的，不过在它支持着时，你会无法区别出你自己与你所描绘的人物。”
“随着又怎么样呢？”
“随着——如我已经告诉你们的——真实和信念就会引你进入下意识的境界并把你交给‘自然’的权威了。”
停了一会儿之后，导演又继续说：
“在你们的道路中还有别的一些困难呢。其中之一就是模糊不定。那剧本的创造的主题可能是模糊不定的；演出的计划也可能是不明确的；一个角色可能是错误地完成的，或它的目的可能是不固定的；演员对于他所选取的表现方法可能是不确定的。你们只要知道疑惑和无决断是多么能压抑你们就行了！处理那种情势的唯一方法，就是清除一切缺乏精确性的东西。
“这里还有另一种威胁：有些演员不完全认识‘自然’所加于他们的那些限度。他们从事于他们无力解决的问题。喜剧家要演悲剧，老年人要做一个年轻主角，质朴的典型期望英勇豁达的角色，平常的女仆期望很戏剧性的角色。这只能弄出勉强、无力、刻板的而机械的动作。这些都是些桎梏。而你们唯一摆脱它们的方法是研究你们的艺术和你们本身与它关涉的。
“另一种常见的困难是从那刻意求全的工作，过大的一种努力上引起来的。演员急喘着，他强迫他自己给予他未实际感觉到的某种事情一种外在的表现。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只能忠告那演员不要那样卖力。
“所有这些阻碍都是你们必须去认识到的。在建设方面，对于那帮助你们达到‘下意识的起点’的事情之讨论，是一种复杂的问题，今天没有充分的时间来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