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现在让我来检查一下,”导演今天走进课室来上我们最后一课时提议,“差不多工作了一年了,你们每个人对于戏剧的、创造的过程必定形成了一种确定的概念。让我们来把这种概念与你们来此地时所有的一种概念比较一下。
“玛丽亚,你还记得在那幕褶中找寻一枚胸针的事吗?因为你之留在我们学校里工作,就是依据你找到了这枚胸针来决定的。你还能记起你多么辛苦地努力着,你如何到处跑动,装出失望的样子,你对这表演如何自鸣得意吗?那种样子的表演现在会使你满意吗?”
玛丽亚想了一会儿,一种欣喜的微笑浮到她脸上来了。她终于摇她的头,显然是记起她从前那些粗朴的情形而觉好笑了。
“你看,你笑了,为什么呢?因为你总是‘一般地’表演,企图用一种直接的突击来达到你的目的。你所完成的一切,只是使你所描绘的人物的情感有一种外表的、错误的图画,这是不足惊异的。
“现在回想你表演那弃婴的场面,及你自己摇动那死孩时所经验到的情形。告诉我,当你把你在那场戏中的内在心情与你从前的那种夸张一比较时,你是否满意你在这一课程中所学习到的事情。”
玛丽亚沉思着,她的表情开头是严肃的,后来就是阴沉的了,恐怖的样子在她眼里露了一下,随着她就坚决地点一点她的头。
“现在你再不发笑了,”托尔佐夫说,“实在地,对于那个场面的记忆,几乎使你流泪了,为什么呢?因为你是依从一种完全不同的路径来创造那场戏的。你没有直接进攻你的观客们的情感,你植下了那些种子,让它们生长到成熟。你依从着那些创造的‘自然’的法则。
“不过你必得知道如何去引起那种戏剧的情况。单是技术是不能创造出一种你能相信的,你和你的观客都能完全陶醉的形象。所以你们现在认识出,创造不是一种技术上的巧计,它并不是那些形象和情感的一种外形的描绘,如你们常想到的那样。
“我们的创造形态就是一种新的人——角色中的个人——的怀孕和诞生。它是一种自然的行为,类似一个人的诞生。
“要是你考察一个演员在他生活于他的角色中的阶段上,他的心灵所发生的每种事情的话,你会承认我的比譬是正确的。每一种创造在舞台上的戏剧的和艺术的形象是独一的,不能重复的,正如在自然中那样。
“如在人类的存在上那样,有一种类似的、萌芽的阶段。
“在创造过程中有那父亲,即剧本的作者;有母亲,即怀着那角色的演员;还有孩子,即那生产出的人物。
“在最初的时期中,演员首先认识他的角色。后来他们变成更亲切了,口角起来,重修旧好,结婚,怀胎。
“在一切这样情形中,导演就像一种媒人那样帮助那过程。
“在这一个时期中,演员们受他们角色的影响,那些角色影响着他们的平常生活。一个角色的怀孕期总是要像一个人的那样长,常是更长的。要是你分析这种过程,你会相信那些有机的‘自然’之法则,不管她是从生物学上或想象上,创造一种新现象。
“要是你不知道这种真理,要是你不信服自然,要是你企图想出‘新原则’‘新基础’‘新法术’的话,你会迷失路的。‘自然’的法则是约束着一切的,没有例外,破坏这些法则的人是可悲的。”
【注释】
[1]梅特林克(Maurice Maeterlinck,1862—1949),比利时神秘主义诗人和剧作家,作有《青鸟》及《明娜·凡娜》等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