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信念与真实感”这几个字今天写在学校里墙上的一张大布告上。
在我们的工作开始之前,我们在舞台上,忙于找寻玛丽亚这次失去的钱包,突然我们听见导演的声音,他早已从乐队席中望着我们了,没有让我们知道。
“对于你们所要展示的任何东西,舞台和脚光供给了多么优美的一种框架,”他说,“在你们所正做着的事情上,你们是完全真诚的。对于它全部都有一种真实感,还有一种信任你自己所从事的一切外在的目的之感情。这些目的是很好地阐明了的,并是明确的,你们的注意是敏捷地集中了的。所有这些必要的元素都适当而和谐地从事于创造——我们能说是艺术吗?不能!那不是艺术,它是事实。因此,把你们刚才所做的事情再来一遍。”
我们把那钱包放回它先前所在的地方,我们就开始找它。这次我们不必去搜寻了,因为那钱包刚才已经发现过了。结果我们没有完成什么。
“不对。我在你们所做的事情中既没有看出目的、活动,又没有看出真实来。”托尔佐夫批评,“这是为什么呢?要是你们第一次所做的是实在的事实的话,为什么你们不重复一遍它呢?一般人也许认为,不必一定要是一个演员,只要是一个平常的人就很能做这事的。”
我试去同托尔佐夫解释说,在第一次是有找寻那失去的钱包之必要,反之,在第二次我们知道不必找寻它了。结果我们在第一次是有真实性的,在第二次它就是一种虚假的模仿了。
“好的,那么就上去真实地——不是虚假地表演那一场戏吧。”他指示。
我们反对了,说这事并不像是那样简单的,我坚持我们应预备、排练、生活于那场面……
“生活于其中?”导演叫出来了,“可是你们刚才已生活于其中了。”
一步一步地,借那些问题和解释,托尔佐夫把我们引到了这样的结论:在你所正做着的事情上,有两种真实和信念。第一,有一种是自动地,在实在的事实上创造出来的(就如托尔佐夫在头一次望着我们寻找玛丽亚的钱包的情形);其次,就是那种演剧的形态,这是同样真实的,不过它是在那想象的和艺术的虚构上发生出来的。
“要完成这后一种真实感,要使它再现于寻找钱包的一场戏中,你就必定要用一架电梯来举你到想象的生活中。”导演解释说,“在那里你就会准备出一种虚构,类似于你在现实中完成了的东西。适当地领悟了‘规定的情境’是会帮助你感觉到,并创造出一种演剧的真实的,当你在舞台上时你是能相信这种演剧的真实的。自然,在日常的生活中,真实就是实在存在的东西,一个人实在知道的东西。然而在舞台上它就包含着某种不实际存在而能发生的东西。”
“对不起,”格尼沙辩道,“我可不了解为什么在剧场上还能有什么真实的问题,因为那里的各种事情都是虚构的,从莎士比亚的剧本起,到奥赛罗用以刺杀他自己的那种纸剑止。”
“不要因为那剑是硬纸不是钢做成的而过于忧虑了,”托尔佐夫带着安慰的口气说,“你完全有权称它作骗子。但是要是你超过这点,而污蔑一切艺术都是一种撒谎,剧场上的一切生活都是不足信的,那你就不得不改变你的观点了。剧场上所顾及的不是奥赛罗的剑所由造成的材料是钢或是纸,而只是那能说明他的自杀的演员之内在的感情。重要的是,假使奥赛罗周围的环境和条件是实在的,假使他用以自杀的剑是金属的,那么这演员——一个人——会有怎么样的行动。
“对我们重要的是一个角色中的一种人类精神的内在生活之现实性及对那现实性的信念。我们是不管舞台上我们周围的东西之自然主义的实际的存在,物质世界之现实性的!这事只有在它对我们的情感供给一般的背景上,才对我们有用。
“我们所谓的剧场上真实就是一个演员在他那些创造的契机上所必须运用的演剧的真实。常努力从内心方面着手,去把握一剧及其背景的实在的和想象的部分。把生命注入一切想象出的情境和动作中,直到你完全满足了你的真实感,直到你在你的感觉的现实性上唤起了一种真实感为止。这种过程就是演员们所谓的一个角色的证实。”
我想完全确知他的意思,我就请求托尔佐夫把他所说的事情概括出来。他答说:
“舞台上的真实就是我们能在我们自己或我们同伴身上所能真诚相信的一切东西。真实不能从信仰分离,信仰也不能从真实分离。它们彼此是不能单独存在的,没有它们两者,是不可能生活于你的角色,或创造出任何东西的。舞台上所发生的各种事情必定要使演员自己信服,使他的同伴信服,使观客们信服。它必定要引人相信那类似于演员在舞台上所经验到的那些情绪在现实生活上的可能性。在演员所感觉到的情绪的真实和他所实行的动作上,每个和一切契机必定要充满着一种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