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把这事告诉了导演,他的回答是:“一个舵工被人问及他如何能在长长的航程中常记得曲折的海岸上的一切细节,及浅滩、暗礁,他答道:‘我并不管它们,我总是不离开那航线。’

“所以一个演员的进行不依据一群细节,而必定要依据那些重要的单位,这些单位,就像那些标记一样,指示那航线,保持他于正当的创造路线中。要是你不得不从苏斯托夫家动身,你就得对你自己说:首先我要干什么呢?你的回答——回家去——就给予你解决那主要目的的锁匙了。

“虽然在沿途上有些停留。你还站在某一处另外做了某事。因此,观看商店橱窗就是一个独立的单位。当你又继续进行时,你就回归到你的第一个单位了。

“最后你到达了你的房间,脱了衣服。这是另一个单位。当你躺下开始思想起来,你又开始另一个单位了。

“我们使你的单位总数从二百多个减到四个。这些就指示着你的航线。

“它们共同创造一种大目的——回家去。

“假定你正演头一单位,你正回家去,你行走就行走,另外什么也不做。或在第二单位,即站在商店橱窗前,你只是站着就站着。第三单位,你洗涤你自己。第四单位,你躺着就躺着。要是这样做的话,你的表演就会是沉闷单调的。你的导演就会主张每个单位要有一种更详细的发展,这样会使你不得不把每个单位分切成更小的细节,而明确地精细地再现出它们来。

“要是这些更小的部分还太单调了的话,你将会再把它们加以分切,直到你走到街上,这件事反映出这样一种行为的各种典型的细节:例如碰见朋友,打招呼,观看你周围正进行的事情,撞着过路人,诸如此类。”

导演于是就讨论了保罗的叔父谈及的那些事情。当我们记起那火鸡时,我们就会心地微笑了。

“那最大的片段你分成中型的,再分成小块,又分成最小的片段,不过最后得倒转过那过程来,再结合成整体。”

“要常常记着,”他忠告,“那分切是暂时的,那角色和剧本一定不要保留于断片中。一种破裂的塑像,或一种分裂了的油画,不是一种艺术作品,不管它的各部分是多么美好。只有在一种角色的准备上,我们才利用那些小单位。可是在它的实际创造中,它们就混合成大量的单位了。那分切越大单位越少,你就越少应付,你就越容易操纵整个角色。

“要是演员们完全推展到一定的限度了,他们是容易完成那些较大的分切的。连贯起全剧来,他们以那浮标的地点来指示航线。这种航线指点出创造的真实进程,它能避开那些浅滩和暗礁。

“不幸许多演员蔑视这种航线。他们不能解剖一剧而分析它。因此他们自己就觉得不得不处理一群多余的、不相关的细节,这样的细节多得使他们迷乱起来,失去了对于更大的整体的一切意识。

“不要以这类的演员们做你的模范。不要超过必要去分切剧本,不要用细节来指引你。要创造一种由大的分切规定出的航线——那些大的分切是完满地完成了的,并直贯到那最终的细节。

“那分切的技术是比较简单的。你只要问你自己‘那剧本的中心是什么——没有它那剧本就不能存在的’,你就接触到那些要点,而不陷进那细节里去。比方说,我们研究果戈里的《钦差大臣》。它里面的中心是什么呢?”

“是那钦差大臣。”万尼亚说。

“倒不如说是克列斯达柯夫[3]的那个插曲。”保罗纠正道。

“对的,”导演说,“不过这还不够,对于果戈里所描绘的这种悲喜剧的事件,必定要有一种适当的背景。这是由于那县长、各种公共机关的主管官,及那对饶舌家等等的为人卑劣所构成的。因此,我们就得结论说,那剧本如没有克列斯达柯夫和镇上的那些愚昧的居民——这二者,就不能存在了。”

“对于那剧本,还另有什么是必要的吗?”他继续说。

“那愚蠢的浪漫和粗俗的调情,像县长的太太催促她女儿订婚而惊翻了全市。”有一个人指出。

“那邮政局长的好奇心和奥塞甫[4]的精明,”别的学生插嘴说,“那行贿,那信件,那真的钦差大臣到来。”

“你们已把这剧本分切成它的主要的有机的穿插——它的最大的单位。现在从每个这些单位中看出它的主要内容来,你就会把握到全剧的内在轮廓了。每个大的单位又依次分成中型的和小型的部分,它们合起来构成那大的单位。在形成这些分划上,常需要结合并拢几个小单位。

“现在你们对于如何把一剧分割成一些构成的单位,如何标示出一种航线来引导你通过它,有一种一般的观念了吧。”托尔佐夫下结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