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去年夏天,”导演说,“我回到——这是我好几年来头一次——回到我从前常在那里消磨暑假的一个乡村地方。我寄居的房子离火车站有一段路。到火车站有一条捷径,通过一条山涧,经过一些蜂房和一个树林。在从前我由这条捷径上不断地来去,我踏出一条路迹来。后来这路上完全长满了长草。这个夏天我又去经过。要发现出那路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常迷失方向,而走到一条大路上去了,那上面满是车辙和凹处,因为重重的车辙,这定会引我到车站的反对方向了。所以我就不得不回步去探寻那捷路,我依着我对于那熟悉的界石、树木、断桩、路上小小的起伏——这些东西的记忆之引导。这些回忆成形了,就指导了我的探寻。最后我就找出了那正确的路线,而能沿着它来往于车站。当我常常不得不到镇上去时,我几乎每天都走这条捷径,不久它又成为一条明显的路了。
“在我们先前的几课中,我们已在烧钱的练习上设计出外形动作的一种路线。它有点类似我那乡间的路径。我们在现实生活中认识它,但是我们在舞台上也不得不再完全踏过它。
“那直线对于你们也是布满着一些不良的习惯的,它们在每一步上迫使你们转向一边去,误引你们到死板的机械的表演之破烂的大路上。要避免这样情形,你们必定要照我那样做,定出一连串外形动作来建立起正确的方向。你们必须要踏着这些东西,直到你固定地确定出了你角色的真实路径。现在就到舞台上去,把我们前次定出的那些明细的外形动作重复几遍。
“你们只要记着那些外形动作,那些外形的真实,对它们的外形的信念。再没有旁的什么了!”
我们做过了那练习。
“你们注意到毫不中断地,完成一种外形动作的整个联系所产生的任何新的感觉了吗?”托尔佐夫问,“要是你们注意到这事的话,那些分离的瞬间就顺流成——如它们所应该的——更长的阶段,而创造着一种连续不断的真实之流来。
“把整个的练习从头到尾,只用些外形动作来表演几次,以试验那样的事情。”
我们就遵照他的指示去做,实在感觉到那些明细的片段接合成为一种连续的整体,这种联系为每一重复所增强了,那动作就有推进的感情,具有逐渐增长的势力。
当我们重复那练习时,我总犯一种错误,我觉得我应详细地述说出来。每次我退出那场面,离开舞台,我就停止表演了,结果是我那外形动作的逻辑的线索就被中断了。它本不应中断的,不管是在舞台上或台侧。一个演员都不应容许在他角色的生活的连续性上有这样的中断。这是引起那些空白的。这些空白又转而充满着那角色所不必要的思想和情感。
“要是你们不惯于在离开舞台时为你自己表演着的话,”导演说,“至少要把你的思想限制于你们描绘的人物所定要做的事情上,如果他处于类似的情形中。这会帮助把你保持在那角色中的。”
在做了一些纠正之后,在我们已把练习做了好几次之后,他问我:“你觉得你已成功地在一种固定的、恒久的形态中,建立起了这个练习的真实的外形动作上的那些个别的瞬间之长长的联系了吗?
“这种不断的联系,在我们剧场术语上,称为‘一种人体的生命’,如你们所已见到的,它是由那些活的外形动作造成的。它是为一种内在的真实感和演员对于他所做的事情的信念所激发起来的。一种角色中的这种人体的生命并不是不重要的小事。它是那要被创造的形象之一半,虽不是更重要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