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热河上营
热河上营作为古北口外著名的避暑行宫而出现在史书上的时间是在康熙四十二年至四十六年之间,它是康熙皇帝在热河设立的最早的一处行宫;康熙四十七年之后,取而代之的是热河行宫。从史学家们的研究情况来看,历史上的热河上营似乎有两处,一处为汪灏在他的《随銮纪恩》中记载的“热河上营”,另外一处为避暑山庄的前身,也就是说从康熙四十二年到四十六年康熙皇帝巡幸的“热河上营”指的就是避暑山庄。然而历史上的“热河上营”是否真的有两处,它的具体情况到底怎样呢?
(一)学者们在论述避暑山庄时往往把避暑山庄建立的背景归于清帝的木兰巡围,这只是从史观的角度而言;从微观上看,避暑山庄尤其是热河上营的建立由于其优越的地理位置而与清帝前往热河上营的汤山汤泉“坐汤”之行有密切的关系。现在的史学研究者几乎不怀疑,避暑山庄是清帝木兰行围的产物,也就是说清帝北巡造就了避暑山庄。这个论断从宏观的角度来看还可以说得过去,但从微观即从避暑山庄之前热河上营修建的历史背景来说,似乎有点牵强,热河上营与清帝的木兰行围只有间接的关系,没有直接的联系,这是因为,从地理位置上看,热河上营并不在清帝木兰行围的必经路线之上。康熙十六年木兰围场未辟之前,康熙举行了第一次北巡,不过这次出巡只是省方或体察民情,经过的路线是喜峰口、宽城和热河上营的喀喇沁旗所在地,并且到了滦河岸边的喀喇河屯;第二次出喜峰口、走宽城、过喀喇沁旗地的时间是在康熙二十二年,这一年扈从大学士高士奇作了《松亭纪行》对康熙的这一次活动作了详细的记载。木兰围场正式投入使用之后,康熙举行木兰狩猎往返的主要路线是古北口、喀喇河屯、张三营和木兰围场,并在这条线路上相继建立了七八处行宫,其中巴克什营行宫建于康熙四十九年,两间房行宫建于康熙四十一年,常山峪行宫建于康熙五十九年,王家营行宫、张三营行宫建于康熙四十三年,滦河岸边的喀喇河屯行宫建于康熙四十二年。其中热河上营行宫正位于喀喇河屯东八十多里处的武列河畔,从热河上营到木兰围场还得返回喀喇河屯行宫。康熙早年两次出喜峰口,临幸喀喇沁旗地,多次召见该部盟长,因此在这段时间康熙对喀喇沁旗驻地的风土人情,尤其是热河上营的物产地貌是十分熟悉的;而且根据后来张玉书的记载,该部盟长曾向康熙介绍过“坐汤疗疾”的情况,所以前往汤泉“坐汤”成了康熙向往的目标。康熙三十一年康熙皇帝到了汤山汤泉,实现了他的夙愿。从此只要北幸木兰,有机会即到汤泉“坐汤”,来往途中便发现了热河上营。
(二)康熙在前往汤山“坐汤”途中发现并创建了热河上营行宫,然而研究表明,此时的热河上营行宫并非热河行宫、避暑山庄的前身。热河上营自从被康熙发现并修建行宫之后,到康熙四十二年已经成为古北口外八处著名的避暑胜地之一,《清实录》《热河志》对清帝巡幸热河上营的记载也是从这一年开始的。当时大学士汪灏也在扈从之列,他作《随銮纪恩》详细地记载了康熙巡幸和驻跸情况。汪文说:从六月四日到八月六日康熙分别驻跸了口外的八处行宫,这八处著名的避暑行宫分别是两间房、鞍子岭、化育沟、喀喇河屯、热河上营、蓝旗营、波罗河屯和唐三营,其中热河上营位居第五,“十里登热河岭,遥见山峰重沓,如带如城,引领来朝,云排星拱;又十余里千峰如削,一石如琵琶倒插,山尖一方石如盆盛之,土人呼为棒槌山,为易其名曰‘琵琶峰’,其地行宫为塞外避暑之五大行宫”。根据汪氏的记载,我们发现此时的热河上营与日后的热河行宫并非一处,为此研究者们苦心研究,并对它的具体位置进行了详细的考证,笔者见到了两种答案。郑绍宗先生经过考证,认为热河上营行宫当在今承德市火神庙到西大街一带,这里是当年“旱河”所在地,也是承德盆地中最为开阔的地带,又是通往京师的必经之地;同时考古工作者在火神庙、西大街、小溪沟等地发现了许多明末清初的瓷器碎片,这些都很有说服力。稷若先生认为热河行宫在今承德市二仙居附近,看来也只是根据汪文的记载,并没有提供别的什么证据。经过比较,笔者倾向于郑绍宗先生的说法,除了他提供的证据之外,笔者还可以补充几点:其一,从位置上看,汪文中提到的“热河岭”很可能指的就是“广仁岭”,从“热河岭”过十里到见到“琵琶峰”这一段正是今天“广仁岭”到“火神庙”这一段;其二,“火神庙”到“广仁岭”的位置走向与当年清帝从喀喇河屯行宫前往汤泉的路线是一致的,也就是说清帝要到汤泉去“坐汤”,走旱路经双塔山、广仁岭、西大街旱河,比走水路经过滦河以及热河下游的热河下营、上营要近不少的路程,因此热河上营行宫设于西大街旱河之边不是没有道理;其三,后来乾隆年间又在西大街设立了城隍庙、文庙等几座有影响的机构,将西大街坊延续为承德府最繁华的地段,更说明了西大街位置的重要性。
(三)热河上营行宫虽然不是避暑山庄的前身,但是它的产生和发展对避暑山庄的意义是极其深远的。追述避暑山庄的发展历史,应从热河上营行宫开始。热河上营行宫究竟修建于何时,这是一个一直得不到肯定的问题,笔者认为这个问题与“热河”的命名特别是与热河上营汤泉的开发有密切的关系。康熙三十年,经过内蒙喀喇沁旗王公的指点,康熙终于发现了迷人的汤泉,于是便不断地前往那里“坐汤沐浴”,来往途中也体会到了热河上营地理位置和周围环境的优越性,这样热河上营才有萌芽和崭露头角的机会,因此热河上营修建行宫的上限应在康熙发现汤泉之后。同时《热河志》又记载说:“(康熙)四十一年六月乙未,上奉皇太后巡幸塞外,丙寅出古北口,闰六月甲午驻跸热河下营,七月壬子上自热河启跸行围。”这条文字记载为我们探索热河上营的上限提供了两点依据:首先,热河上营、热河下营同为热河下游相距不远的两处村庄,都是当年康熙巡幸汤泉时驻扎军队的营子,它们的命名与康熙对“热河”的命名有直接的渊源关系,既然有热河下营就应该有热河上营。其次,这一次康熙巡幸的“热河”到底是什么地方呢?根据乾隆《热河考源》以及史家的考证来看,“热河”的具体位置应该是从热河行宫内的热河泉水流经塞湖汇入武列河开始一直到武列河与滦河交汇处的热河下营这一带,因此这里的“热河”很有可能指的是热河上营和热河泉。从《热河志》的记载来看,康熙从“六月甲午驻跸热河下营”到“七月壬子自热河启銮行围”,期间一共待了十九天,当时清帝在塞外任何一处行宫都没有停留过这么长的时间,所以在这段时间里,康熙肯定考察过热河下营,甚至到过热河上营和热河泉。
(四)史家们在断定避暑山庄诞辰的同时,肯定了避暑山庄的前身热河上营行宫的存在,然而这种肯定缺乏历史依据,热河上营行宫虽然是避暑山庄发展史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它又是孤立存在的。《清实录》《热河志》都记载说从康熙四十二年到四十六年康熙皇帝巡幸的都是热河上营,但是对行宫的具体位置、建制及历史内容都没有作任何说明,因此这段时期内正史上提到的“热河上营”到底说的是汪文记载的那一处,还是后来史学研究者们所认为的避暑山庄的前身呢?研究者们未作任何说明。笔者认为,在康熙四十二年至四十六年之间康熙皇帝亲幸的“热河上营”正是汪文中提到的那一处,也是历史上唯一的一处,因此在这段时间避暑山庄根本不叫“热河上营”,真正有名有姓的时候是在康熙四十七年,不过这个时候是称“热河行宫”,理由如下:首先,从康熙御制诗文来看,尽管有这一时期的诗文描写,但具体到某一景点和某一建筑物,或者整个的两处行宫都没作任何说明,也就是说在这段时期,如意洲正在修建的宫殿区及周围的“热河十六景”等在康熙诗文中没有得到反映,甚至连著名的热河泉都只字未提。其次,在康熙四十七年以前,我们还没有发现哪一位扈从大臣在他们的诗文中提到过正在修建的热河行宫,或者说热河行宫内的任何一组建筑。再次,热河行宫从康熙四十一年开始动工,到四十六年完工,四十七年投入使用,其间法定的修建时间应该得到确认。行文至此,应该对热河上营作一下总结,笔者认为,在避暑山庄发展史上,避暑山庄未曾叫过热河上营,而历史上真正的热河上营又是先于热河行宫而存在。从位置上看,两者不曾重合,也不曾叠压;从时间上看,二者有先有后,也有过一段交叉;从内容上看,二者又有继承和被继承的关系。热河上营渊源于清帝的汤泉“坐汤”,创建于清帝的北巡之际。尽管它的建制及其造型、建筑特色后人不得而知,但是它创立的背景,尤其是它选择的自然氛围为日后避暑山庄的营建提供了极好的借鉴。因此,虽然历史上的热河上营在时间和位置上不属于避暑山庄,但是从历史的内涵和外延来看,热河上营仍然是避暑山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就是说,研究避暑山庄,热河上营是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