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363 马库希人:某些星辰的起源

M 363 马库希人:某些星辰的起源

一个名叫佩乔索(Pechioço)的印第安人娶了个名叫尤厄雷(Ueré)的雌癞蛤蟆为妻。因为她不停地叫:Cua!Cua!Cua!Cua!……所以,他发怒了,伤害她,从臀部上面截下腿。这肢体变成了surubim,身体其余部分登上了天,以便受害者的兄弟厄佩皮姆(Epepim)会合。(Rodrigues;1,第231页)

据说,这个厄佩皮姆就是M362中的已变成猎户座的带的可耻兄弟。巴博萨·罗得里格斯似乎认定,凶手丈夫为老人星。科赫—格林贝格倾向于认为,他是天狼星。他认为,陶利潘人和马库希人叫它/pijoso/。可见,M362中关涉的星辰/itenha/不可能是天狼星(K.-G.:1,第273页)。为了解决这个困难,应当遵照巴博萨·罗得里格斯就另一个神话(M131b;第224页,注②)作的提示:“尤厄雷标示一颗星辰”,也弄清楚隐藏在癞蛤蟆名字背后的是什么星辰。尽管有这些不确定性,M363还是回到了我们用作出发点的图库纳人神话:蛙妻被一切为二,她的下半身化身为鱼的一个种(通过变形或者通过吸收),就像M354的异本M130中也发生过的情形那样。另一方面,M354的躯干女人是偷孩子(其实是她自己的孩子;我在第47页上还要回到这一点上来)的蛙妻的组合变异;然而,在我正在讨论的这个神话组里,月亮作为偷孩子的角色出现(M360)。

科赫—格林贝格(上引书)肯定有理由把这些神话与考虑猎户座、毕星团和昴星团的起源的神话相比。不过,不要忽视一些看来意味深长的差异。本《神话学》前两卷已对关于这三个星座的起源的圭亚那神话(M28;M134—M136;M279a,b,c;M264;M285)作过详尽讨论,因此,我现在限于用图来说明它们的模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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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说,从高到低:残废的丈夫的腿和身体及其妻子(犯罪的姻兄弟留在地上);残废的丈夫、诱奸者偕被诱奸的女人(这次被截的腿在系统的外面);最后,同一个英雄的腿和身体,他被自私的雌貘(因此,她是非妻子)肢解。可以用更便利的方式来表示这个变换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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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始终是猎户座,妻子始终是昴星团,貘始终是毕星团。只有残废的身体似乎可与三个星座中的任意一个互换。就猎户座=腿而言,每次行为都与妻子相反的罪人或者处于系统之外,或者处于系统之中。就毕星团=貘而言,这动物是雄的或者雌的,是引诱者(性的)或者反引诱者(食物的)。就昴星团=妻子而言,这妻子或者钟爱丈夫,或者厌恶丈夫。因此,我们至少得出了系统的梗概。

现在我们来考察属于同一族的第二组神话,但这里妻子变成地上动物:刺鼠、蛇或犰狳,而不是变成星座。因此,我把它安置在图的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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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组神话中,当身体(包含内脏的部分)在猎户座的角色上取代腿时,兄弟在昴星团的角色上取代妻子。这个神话组与第三个神话组结成过渡关系。第三个神话组的特征也是:妻子消亡或转变成受害者;有一个或两个兄弟介入;根本不提及昴星团,从而加强了上一个神话组中之未提及毕星团(图4)。

因此,在毕星团和昴星团先后从系统中消失的同时,可以观察到两种现象。首先,构成不变因素的天文学三元组缩减为仅仅是猎户座的带,而后者分解为三颗不同的星辰。其次,第二个三元组产生于第一个三元组之一分为二,它扩充到了猎户座—毕星团—昴星团系统之外。这个三元组对这个系统只保留了猎户座的中央部分即带和两颗相隔较远的星的左右两侧翼:M363中的两颗无名星、M362中的一颗无名星和行星金星。行星金星和M360—M361中与月亮相伴的天体相同,而这几个神话描述了一个外部三元组,其出没方位角与M362—M363的三元组相同,但从形式的观点看来,它同M362—M363借之描述猎户座带的内三元组相对称,而我们不会忘记,猎户座处在太阳的“一边”,因而与月亮相对立(上引书,第24页)。那么,在马库希人理论中昴星团的情形怎么样呢?其起源属于一个截然不同的神话的题材,不过这神话在北美洲是众所周知的,在其中,毕星团以动物的颚的形式再现(M131b:参见CC,第316页和注⑮)。卡利纳人那里也有这个神话,它把猎户座说成是一个腿被截去的人在天上的化身(M131c;Ahlbrinck:词条“sirito”,“pe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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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 天文学三元组和解剖学三元组

从这个讨论可以引出什么结论呢?在圭亚那的偏僻地区,人们已确定有两种传统共存着,它们也存在于北美洲的北部地区。一方面是与由两个小项对称地包围一个大项而形成的一个天文学三元组相关的传统;另一方面是使昴星团起源于七人升天的传统,这七个人最常见的是小孩,他们有时是贪吃者,有时是挨饿者。在圭亚那的别处,这第二个传统(在靠南部的地区也得到证实,参见CC,第315~316页)消失了,以利于另一个传统,后者利用假借自第一个传统的三元组概括来对昴星团、毕星团和猎户座的起源作一致的解释。我们要小心避免断定,一个程式比另一个更古老。如我已在《生食和熟食》(第296页,注⑬)中所指出的,这种瓦劳人—卡里布人图式在爱斯基摩人那里也存在。因此,我们在跟两个独立转换打交道,而它们是同一些材料在北极和在赤道的产物。但是,立刻就可以看出这种重复出现事实的发现对种族学理论所具有的意义。只要把结构分析推进到相当程度,各门人文科学就可望像各门自然科学那样也达到这样的层面:在各个地区和在各个不同的时代,同一些经验以同样方式展现。这样,我们就已经能够检验和证实我们的理论假说。

不过,我们还未到达进行检验和证实的起步,现在只要迂回曲折地证明这样一点就够了:从一个特定视角来看,图库纳人神话M354和卡利纳人神话M130仍然作为一些神话的负转换出现,这些神话把捕鱼的绝对起源或相对丰盛跟同时体现在社会学、气象学和天文学诸层面的许多不同的转向联结起来。承认了这一点,就可以以较为简单的方式表达把关于某些星座起源和丰盛捕鱼的起源的圭亚那神话和M354的关于鱼的起源的第四插段联结起来的关系。

实际上,这些圭亚那神话讲述/被姻姊妹(M28)、妻子(M135—M136,M265,M285)、兄弟(M134)或姻兄弟(M279)/致残的英雄的故事,尽管他爬在树上,或尽管他乘独木舟远走,但残废直接或间接地导致水中鱼的丰盛/以及在夜间的天空中存在猎户座/。M354的第四插段的第二个序列提供了一种对称的构造,因为它关涉树即未来的独木舟,后者/被英雄致残(=被砍伐和掏空)/,而不顾其姻兄弟(他通过窥视来干扰这工作)/;这残废导致水中鱼的丰盛/,以及白昼的天空中存在虹霓/。归根结底是这样的双重转换:猎户座⇨虹霓,夜⇨日,反映了一种循环代换:英雄→树,树→姻兄弟,姻兄弟→英雄。可以注意到,如果说在M279中被姻兄弟致残的英雄成功地乘独木舟逃掉,那么,在M354中姻兄弟被囚禁在独木舟即被英雄致残(砍截)的一棵树的下面。但是,M134、M135使英雄的妻子被囚在一棵中空的树里。

如果用于制造独木舟的“louro chumbo”肯定属于月桂科,如勒库安特(Le Cointe,第260页)所指出的那样——可惜没有明确说明是什么属,那么,还可以从英雄殉难所在的树所属的种得到论据:M136、M362中是urucu(Bixa orellana);M135、M285中是鳄梨(Persea gratissima)

Then many ripening fruits they saw

Bananas sweet were there;

But still the man would climb that tree

Where he his favrite could see

The“avocado”pear.

这时他们看到许多成熟的果子

有甜甜的香蕉;

可是这人还在爬那棵树

在那里他能看到他喜爱的果子

“鳄梨树”的梨子。

(布雷特:1,第193页)

Persea属于月桂科,这个科包括各个不同的种,它们的木头比水重,可用来制造独木舟(Spruce,第1卷,第100页,注①,第160~161,413页;Silva,第184页,注⑲;Lowie:10,第9页;Arnaud),尤其是假鳄梨:图皮语叫/abacati-rana/(Tastevin:2,第689页)。

把鳄梨树和橙色胭脂树相对立而又相关起来的理由现在尚不清楚,除非可能是胭脂树科和月桂科同属于热带美洲最古老的栽培树。甚至非常原始的农业部落也悉心栽培橙色胭脂树,而鳄梨树似乎很早就已在哥伦比亚栽培了(Reichel-Dolmatoff:3,第85页),在墨西哥也在里埃哥(El Riego)时期(公元前6700—前5000年;McNeish,第36页)就已栽培了。这两科树木提供了摩擦或旋转生火用的木棒(胭脂树科,载Barrère,第178页;月桂科,载Petrullo,第209页和图版13,Ⅰ;Cadogan:4,第65~67页)。也许还应当把下述两者对立起来:urucu的籽粒和鳄梨树的果子。前者的功能本质上是文化的,因为它们提供了红色染料,在土著的装饰中占有地位。后者(籽粒较少,但很大,且可食用)极可口,不仅人,而且所有动物,甚至大食肉兽也都爱吃(Spruce,第2卷,第362~363页,援引Whiffen.第126页,注②;Enders,第469页):“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是,所有动物都食用鳄梨,猫科动物也极其爱吃……可以肯定,所有种动物都是为果子吸引而聚集在这种树下面的”(Spruce,第2卷,第376页)。如果说urucu属于文化,那么,“月桂树”看来至少在瓦劳语中有着超自然的内涵,瓦劳语从标示林妖的名字/hepu,hebu/派生出月桂树的名字/hepuru/。月桂树因此作为“妖精树”出现(Osborn:3,第256~257页)。最后,标示“louro chumbo”的图库纳语名词/a:ru-pana/从一种黄花夹竹桃属的名字/a:ru/派生而来(Nim.:13,第56页)黄花夹竹桃属属于夹竹桃科,但其中至少有一种被称为nerrifolia即“带月桂蔷薇叶子的”,它结可食用的果子,尽管树液有毒(Spruce,第1卷,第343~344页)。它也属于夹竹桃科,而我们今天也把它与月桂树归为同类。

尽管我们还拿不准这些神话赋予月桂科植物什么地位,但上述全部考虑都倾向于同样的结论:为了使解释成为可能,图库纳人的猎人蒙马纳基神话(M354)应当传达跟关于猎户座和昴星团的起源的神话一样的消息,同时又用作为卡利纳人的后发星座起源神话借之传达相反消息的词汇。因此,在从一个神话组过渡到另一个神话组时,代码保持相同,但语汇不同了,或者消息反转了过来。然而,这程式仅仅适用于M354的中心部分,我们还记得它专门关于鱼的绝对起源和捕鱼的相对丰盛。这里引起了另一些问题,我现在就转向讨论它们。

[1]这个名词很宽泛,因此,我不管地理学家赋予它的专门意义,擅自按其为利特雷(Littré)所认可的较为一般的意义即“进行种植的地方”加以运用。

[2]列维-斯特劳斯的《神话学》四卷本的排版与注释格式参考了台湾时报文化出版企业有限公司出版的中文繁体字版。

[3]在图库纳语中,同一个名词/čaua-áne/标示丈夫的兄弟、妻子的兄弟和姊妹的丈夫(Nim.:13,第15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