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424 阿劳干人:秃顶的起源
在远古时候,一次大洪水毁灭了人类。按照某些版本的说法,这洪水是对放浪形骸的惩罚(参见M416)。人人都把这洪水归罪于一条蛇妖,它是海洋的主人,按其叫声名为/caicai/。人们荷载着食物越过漫漫大水和无边黑暗,然后爬上一座有三个峰的山,它的主人是另一条蛇,它是第一条蛇的敌人。它也按叫声名为/tenten/;它也许甚至借一个穷老头的形体显灵,以便警告人有危险威胁他们。爬不快的人溺水而死,他们变成了各种鱼。后来,它们使退潮时来捕鱼的女人受孕。这样,她们怀上了以鱼命名的各个民族的祖先。
随着幸存者沿山坡往上爬,这山被占满了,或者,按照另一些版本的说法,山浮在水面上。过了很久,/caicai/和/tenten/试图一争高低。最后,这山胜了,但是人却因而离太阳近了,以致他们不得不用堆放给养的碟子遮头。尽管有这些临时凑合而成的遮阳物,还是有许多人死了,很多人变成秃顶。这就是秃顶的起源。
当/caicai/承认失败时,只存下一两对幸存者。人的牺牲使他们得到水退的结果。于是,他们重又居住在地上。
我们切莫援用山的主人蛇的叫声/tenten,trentren,thegtheng/和M104中负子袋鼠的叫声/kenkenken/或M326a中的夜间活动动物的叫声/tententen/之间的相似性。然而,语言学家如果考察各种南美洲语言中含义为分离和结合的形式的各个拟声词:一方面为/tenten/、/tintin/,另一方面在亚马逊神话中为/wehweh/所具有的价值,那么,无疑会取得一些有意义的成果;这里,/caicai/和/tenten/经过了一个尤为令人瞩目的反转,因为当把M424作为关于秃顶起源的神话研究时,它也反转了同类型的亚马逊神话:它把这种作用归因于太阳的焦灼的炽热而不是水之引起腐烂。我来继续探讨这后一方面。按照M104和其他神话,秃顶产生于沿水平轴平移过程中浸入水中。按照M424,秃顶产生于因沿垂直轴升高而引起的对太阳的趋近。在第一种情形里,如果主动的旅行者(他们起劲地游水)不是投身于液体的环境之中,而是在一个独木舟(它是一个木容器)中航行,那么,秃顶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在第二种情形里,被动的旅行者(山成为他们的吊车)看来可以避免秃顶,只要他们逃离水,用木碟子(即容器)自卫来对付太阳的趋近。实际上,古代阿劳干人不知道陶土,他们用木头制造餐桌碗碟。我们从传教士得到这神话的第一批版本,而他们也嘲笑它们语无伦次:易燃物做的碟子怎能抵御燃烧的天空呢?(Lehmann-Nitsche:11,第34页,注③;第36页,注②;第41页,注①)相反,我们觉得,这个工艺上的细节与一个神话反转相一致,这反转赋予烹饪用的但用木头制的碟子以抵御太阳引起的秃顶的作用,而如果我的假说是准确的,那么,这作用一如亚马逊神话用暗示忽略法(prétérition)赋予木质独木舟的抵御水引起的秃顶的作用。因此,依凭这一主见,独木舟和家庭火炉的等当性便得到证实。它们都作为中介,分别作为水平轴上这里和那里之间的中介或者垂直轴上低和高之间的中介。
勒曼—尼切已依凭别的根据而假设,阿劳干神话和圭亚那地区的神话有相似性。如果能根据各处的类似信念来证明,如圭亚那印第安人所解说的,某些排列整齐的石头代表在长夜之中祈求太阳来归的祖先的化身(Frikel:2),那么,这相似性就显得更为明白。然而,我不敢假定,在这些南美洲语言中像在我们的语言中一样,石头专门用来招引因下述事实变成秃顶的祖先(我们在类似情境里也这样说):他们不再“依靠这石块”……
对烹饪起源神话(M1,M7—M12)的研究引导我们设想产生于天地分离的腐烂世界和产生于天地结合的烧焦世界之间的对立。对于阿劳干人神话来说,这两个世界相对于/caicai/和/tenten/的世界。迄此为止我们已讨论过的神话全都浸润了这个基本对立,而它们可以把这对立折射到许多色带上,每一个色带又都从中滤出一种意谓色调。一方面,我们如此便思考了过分疏远的交合或者谨慎的独身者、冒险的丈夫、流浪的女儿或者动物妻子、过分自信的访客和不贞的女主人,而他们全都例示了沟通在变得很危险或者不可能时的方方面面。
另一方面,我们发现了过分亲近的结合、乱伦的双亲、纠缠的女人,也即一些例示过分迅速的沟通的模态。这些神话也通过把月亮喜欢的长阴茎的男人(M256)和太阳喜欢的无阴茎男人(M255)对立起来而发现了解剖学辩证法之途,这种辩证法与以前的各辩证法完全相同,而且我已在前两卷里列举了它的许多例子:被钻孔的或被堵塞的、钻孔的或堵塞的人物;在后一种情形里又有过分笨重的或者过分粗大的,以及扮演沟通者或者联系切断者的角色……
然而,这一切对立都成对地而又逻辑地结成等级体系。腐烂世界和烧焦世界属于宇宙范畴,它本身又有两大模态,一个是天文学的,另一个是地理的,视在把天和地对立起来的垂直轴上还是在把近和远对立起来的水平轴上划分它的构元而定。然后,可以把这垂直轴的两极投射到人体这个缩小的尺度上,而人体的肢体和器官于是在高和低之间划分。也可以从性的或饮食的方面限定这些肢体和这些器官。在第二种情形里,两性的对立不起相干的作用,并让这个领域向其他对比开放:消化管道的开孔区分为下部的和上部的,而它们又单独地或一起可以是打开的或关闭的。在第一种情形里,两性的对立需要专门的词汇工具来表达:在女人那里是关闭的或有齿的阴道,在其男性对偶那里是过短的或过长的阴茎。
如果从人类的观点来看这些神话,那么,这第一个对立将成为文化和自然的对立,而这与宇宙的二等分中的地理极相重合。但是,这自然范畴又包含两个模态,一个是生物学的,其地位已很明显,另一个是工艺的,而它与属于文化范畴的对立的一个项相重合。另一个社会学的项又产生了这样的对立:在群体内/在群体外,由之通过新的二分便过渡到内婚制、外婚制或战争;或者过渡到独身、乱伦或结盟,等等(图16)。
因此,我从本书开始起就一直在探讨的那些对立全都分布在一个网络的节点上,而这网络的组织是可以辨识清楚的。如果继续分析这网络,则还可以纳入其他神话,向一些新的方向延伸,同时填补一些空白。一句话,所指出的各神话间的各个差异处于这样的水平:它们以每个神话反省这网络的独特方式,沿水平、垂直或对角线的方向先使一部分对立起作用,以便使某些成对的对立相重合,并以某种观点显现许多对立之间的同系关系。
还应强调,为了图示的需要,我已把一个网络弄成平面的,并使之空泛化,而要完全地说明这网络,还需要其他一些层面。例如,天文学轴可以是空间的或时间的,而且在这两种形式之下,它仍可以叠加于地理轴之上,而这轴又包括两个方面:亲近或疏远距离的空间方面以及迅速或缓慢旅行的时间方面。从饮食的观点来看,被钻孔的人物可能采取两种方式:无内脏,以致食物取正常路径穿越身体——从口到肛门——但太迅速(时间轴);或者无身体(滚动的头、躯干女人,等等),以致食物在喉嘴水平上被排泄而其路径变得反常地短(空间轴)。被堵塞的人物本身看来又被剥夺了口(高)或肛门(低)。从性的观点看来,也存在类似的二分法,其具体分法视所考察的角色是男的(被赋予太长或太短的阴茎)还是女的(被赋予过分张开或过分关闭的阴户)而定,同时我们知道,这些人物还被赋予修辞意义。因此,这些神话在家庭火炉和独木舟之间建起的工艺对比也要并入其他各个可叠加的对比:高和低的对比、亲近和疏远的对比、空间和时间的对比、本来意义和比喻意义的对比。
因此,可以说,从逻辑的观点看来,家庭火炉的转换回过来又被映射到一个垂直中介结构的水平轴上,结果,一根轴的天/地两极便与另一根轴的这里/那里两极相重合(图17)。然而,并不缺乏这样一些神话,它们最直接地证明,在天上的旅行(M187)构成因鲁莽而走得太远的旅行英雄的最大冒险。

图16 神话对立体系的网络结构

图17 烹饪用火和独木舟
当用这种方式来表述时,这转换实际上成为自我同一,而我们所以知道要这样说明一些民族,是因为他们用“一船”(bateleé)而不是家庭或火炉来描述他们社会的基本构元。马来人(Malais)把短剑鞘的船形终端部分称为波纹刀刃的“房舍”(Rassers,第35页)。这样,他们以象征方式表达了在西伯利亚得到充分应用的一种对应关系:沿海的楚克奇人(Chukchee)的社会单位是“一船”,这一船人各成员一起进行狩猎和捕鱼。印第安人也这样说到一个村:它有多少“一船”,每“一船”由若干联姻而成的家庭组成(Bogoras:2,第544,629页)。人们在爱斯基摩人那里也观察到类似情形(Boas:1,第601页;Spencer,第177~192页及各处)。新几内亚的这些部落的情形同样是意味深长的,在那里,每个民族都专有一所大房舍和一条大船,其成员独占地在房舍中过夜,白昼则聚集在大船上。这房舍本身也往往呈船形,并且两者都有一个不变的名字,它传给为了取代旧房子而建造起来的新房子和当旧船必须改造时而继之而来的新船。在某些三角洲地区,只有一个语词兼而标示“氏族”和“船”:为了晓得一个陌生人属于哪个氏族,实际上人们问他“哪条船是他的”。因此,船构成了最典型的社会单位,这角色在别处由群体成员聚居的共同房舍充任(Wirz,第146页及各处)。
最后,南美洲印第安人在乘船时总留意用葫芦或棕榈佛焰苞携带保持炽热的余烬。难道这不是把独木舟再变成了家庭火炉,而这火炉无疑是活动的,但其相对安全性与旅行的风险和不确定性相对立,从而提供了房舍的近似等当物吗?
然而,事实上,火炉和独木舟属于一个比图17所示更为复杂的体系,这图仅仅例示了论证的一个步骤。为了从一根轴过渡到另一根轴,仅仅把一个垂直结构应用于在其他一切方面都同系的一个水平结构之上,是不够的;这必须完成从整体到部分的拓扑(topologique)转换。两个极由一个中介项相连而成的每一个体系成为它自己的中介项;或者,喜欢的话,它也可以成为对于一个高阶次体系的中介项,尽管一个复杂结构乃按缩减的尺度转移旧体系的整个形象。
这初始情境实际上究竟怎样呢?在开始时,关于烹饪起源的神话设想了一根由太阳和地占据两极的垂直轴。烹饪用火的发现使一个中间项出现在这两极之间:烹饪用火存在时调和天与地的对立;它不存在时任这两个极项面对合取或析取的抉择,而合取导致烧焦的世界,即白昼的最高表现,析取导致腐烂的世界,即黑夜的最高表现。
然而,白昼天体太阳和黑夜天体月亮在同一条船中的存在(坐在船的两端,因此让中间位置空着,留给第三个人物,他不负有掌舵或划桨的责任,故而理论上保持空着手,能够监视余烬)本身就把作为天和地之经调和的合取的白昼——等同于接近的地理范畴——和也采取经调和的形式的、但作为天和地之析取的、等同于疏远范畴的黑夜关联起来。因此,被独木舟弄得隔开一定距离的,是合取的析取本身。如果白昼和黑夜、合取和析取靠得太近,那么,就会目睹太阳和月亮乱伦、蚀和周日周期性瓦解,而这些现象乃在地理层面上相应于亲近和疏远间对立的丧失。反之,如果白昼和黑夜、合取和析取离得太远,那么,结果便或者是永不止息的或者说绝对的白昼,或者是永不止息的或者说绝对的黑夜,同时在这两种情形里还连带发生光亮和晦暗相分离,或者它们不再互为中介,这种中介的作用者为黑夜期间的月亮或星辰的亮光、白昼期间的云的阴影或虹霓的阴暗。视神话采取黑夜的还是白昼的、历时的还是共时的观点而定。最后在地理的层面上,可以查明,不再是接近和远离两范畴间的对立消失,而是它们间的中介消失。
因此,当从烹饪起源神话过渡到黑夜和白昼的交替或互为中介之起源的神话时,我们便已从考察一个阶次1的总体过渡到了考察一个阶次2的总体。现在,我们面临的不是两个项之间的简单对立,而是另一种更为复杂的对立,它牵涉到了用以表达第一个对立的两种模式。我已介绍过的那些新神话并不满足于把两个项对立起来。它们把这些项可能依之相互对立的不同方式对立起来。因此,它们把对立的形式对立起来,这样,便例示了从判断(jugement)的逻辑到真正命题(proposition)逻辑的过渡。
对于这种增加了的复杂性,倘若不求助于利用一个附加的向度,就仍然无法解释清楚。无疑,关于烹饪起源的神话可以按时间展开,但对于内部的范围来说,它们仅仅构成关于空间的概念,而关于白昼和黑夜起源的神话同时构成关于空间和时间的概念。由于这个事实,所以,空间概念被置于一个多向度的连续区中展开,也就是说,这空间因被弄得与时间不可分离而从绝对的变成相对的。它不再用高和低的静态对立而用由社会坐标而不是宇宙坐标决定的亲近和疏远的动态对立来界定。
可见,时间范畴在神话思维中乃作为为了揭示其他已在空间中给出的关系之间的关系所必需的中介而出现的。我们已经知道,传奇小说样式源于减小各种不同间距的连续序列性。然而,传奇小说样式也产生于间隔的项的逻辑本性之复杂性的进步。这进步需要一个时间的向度,后者作为历史的持续时间双重地与共时空间对立,同时又使得它能够克服其二律悖反(antinomie)。当从这个形式观点来考察时,神话思维所设置的两难困境不免让人想起音乐所遇到的两难困境。在这两种情形里,都要求缩减各有意义项之间的间距,以便使这些项保持各不相同,而人们预先已使它们彼此相距较远。这种接近和远离的辩证法是神话和音乐所共有的,它使两者面临同样的抉择:对于神话来说,通过保持忠于小的间隔而成为小说体的(或者对于音乐来说保持浪漫主义);或者,通过回复到大间隔的常规而保持为神话体的(或者认为,它成为结构的),而这大间隔还被弄成是表面上的,尤其因为把它们隔开的距离并非业已属于体系的本质,而是产生于人的技巧:人通过系统地批判小间隔而给出大间隔。
在我们经历了传奇小说体神话中的冒险之后,如果我们能够从M415中又发现一些无可争辩地依从于结构分析的形式,那么,难道不可以作这样的推论:在这个神话中,阿马利瓦卡决心砍断女儿的腿,就像序列音乐在为了利用大音程而需要折断旋律的翅膀的手段时的所作所为吗?
我们现在回到独木舟。在独木舟那里,这些神话发现了因缺乏中间项而被其两极的合取或析取所取消的一个对立的两种极端形式之间的一个平均解的矢量。乘独木舟的旅行者全都凭经验知晓工艺的命令,而这些命令使这器具绝妙地适合于在形式层面上扮演这角色。乘独木舟进行一定时间的旅行,至少需要两个乘者履行互补的功能:一个推进这船,另一个操纵它。后者必须坐在后面,而为了平衡这船,前者必须占据前位。在旅行过程中,两者都不可走动,更不可以换位,也不可以突然使船运动,这会倾覆它。因此,这两个船员在任何时候都不可以相互靠得太近;但是,他们被结合在同一个事业中,因而也不能离得太远。独木舟所量度的空间和非常严格的航行规则协同使他们保持适当距离,因而既成为集体,但又是分离的,一如太阳和月亮为了不让过分的白昼或过分的黑夜烧焦或腐蚀大地而必须做的那样。
事情还不止于此。在旅行中闭合的独木舟履行了对这些神话赋予旅行的语义功能的一种拓扑转换。我们几乎可以说,独木舟使旅行在一个特优的空间中内在化,而旅行使独木舟在一个不确定的持续时间里外在化。因此,它们能够兼而作为空间的和时间的两种运作者,以便确保对亲近和疏远作调解,而这两者的对立在这些神话中以三重形式出现:乱伦和不可能的婚姻、守家的性格和冒险的嗜好、连续的或绝对的白昼和黑夜。
因此,乘独木舟旅行的组织允许一起实施两种运作。一种是逻辑型运作,它总和在各个不同阶段上预先设置的各个对立,给出一个总体的结果即一个系统,后者由各个相互对立的项构成一个新的对立。另一种是语义型运作,它平行地总和空间的域(垂直的和水平的)、时间的域(旅行和历法)、社会学的域(独身和结婚、内婚制和外婚制、结盟和战争)以及解剖学的域(切断和爆炸、张开和闭合、生理缺陷),它也给出一个总体的结果,而太阳—月亮这个对偶概括了这结果的种种性质。不过,这里提出了一个问题,而如果想要弄明白,为什么会发生惊人的语义变动,这些变动根据时代、地域和部落而影响到这两个天体的概念和功能(L.-S.:18),那么,就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我已说过,独木舟是个运作者。那么,它的性质究竟怎样呢?独木舟把太阳和月亮编为乘者后,强加给它们不动的间距。独木舟移动这标准,用它量度独木舟依次行过其各点的一段路程的长度。不连续空间的一个区段在连续空间上的这种位移使得能够对在旅行过程中接近距离和远离距离所取的各个反比例值的无限级数(série)求和。在出发时,独木舟贴近渡口,以致接近的距离实际上仍为零;另一方面,冒险经历中种种预料不到的危险实际上使远离的距离成为无限大。但是,旅行开始了,一天又一天,接近拉远了而远离在趋近。待到独木舟抵达目的地,这两个项的初始值便反转过来。返程则沿另一个方向实施同一些运作,而独木舟的固定标准排除了这些运作就零值或无限值取得极端结果,只允许取得平均结果。
如果认为这些极端结果分别相应于我所称的烧焦世界和腐烂世界,如果同意以上所述而承认,独木舟履行了对接近和远离的合取(U)和析取(∥)所取的全部值求和,那么可以写下:独木舟是空间运作者,使烧焦世界(天和地的合取,其平衡点为白昼)和腐烂世界(天和地的析取,其平衡点为黑夜)在时间轴上相容:

但在实际上,系统的逻辑结构还要复杂,因为以相互交替来保持烧焦世界和腐烂世界平衡的太阳和月亮本身也在语义轴上作为运作者实施求和,这求和以形式观点看来类似于独木舟在逻辑轴上实施的求和。我们现在来更仔细地考察一下这一点。
从空间轴上看,太阳例示了导致干旱、不育和大火也即烧焦世界的天和地之合取。但在时间轴上,太阳引起了表现在两性析取之中的贞洁和禁欲:这些神话说,连续的光亮排除了情爱关系。相对称地,月亮视其在还是不在而扫描了一个语义场,天和地的析取占据了这场的一半,这里过分的长夜导致敌意、食人和腐蚀,但两性的合取占据另一半,因为这黑夜应当很长,足以容许进行作为生育源泉的性交。因此,每个天体都以其自己的方式表达了一种关系在被在一根语义轴上反转为其反面之前所能在另一根轴上取的各个逐次值的总和:

如果约定用交(intersection)的符号∩来表达平衡点,而在这个点上,合取和析取两种关系r尽管存在其反面,但不再是不相容的,并提供了某种共同的东西,那么,太阳和月亮的旅行就表现为由独木舟对这两个天体实施的一种运作,它以神话的宇宙作为结果。实际上,这种宇宙在于每个天体都按其自己方式加以整合的全部空间和时间关系的总和:

换句话说,独木舟的神话对它所断定存在的合取和析取实施了交的运作,同时又使它们保持分离。这个逻辑运作对合取和析取取平均值,为此,把两者保持在同一个语义域中。反过来,太阳和月亮(我们知道,它们也是运作者,在另一个运作中扮演项的角色)对合取和析取的变值的级数求总和,而又不撇除极端的值,但让它们参照不同的语义域。因此,这一切相反对的运作彼此抵消。即使不退到很远处,一个从近处仔细看来让人觉得惊人地丰富而又复杂的神话场从远处看来也显得空洞无物:只要太阳和月亮的对立保持其性质,这对立就能指谓任何东西。神话思维在出发点上形成了一个封闭体系;因此,它只有通过牺牲其冗余度(redondance)[1]才能达致深化。它不停地想象来发现新的对立,但这些对立迫使它认识到已被它用来表达其他对立的各个项的等当性。随着内容愈趋丰富和复杂,形式构造(construction)的严格性愈趋减弱,或者更确切地说,它只是变成图解式的构造而继续存在。在太阳和月亮的情形里,包含了许多神话的内容的渐进性混淆使这两个天体可以互换,并指出,在起源上,太阳就是月亮,月亮也就是太阳。因此,这种混淆只能用不同的模态来补偿,而太阳和月亮正是按这些模态来抽象地表达它们自己或其他意谓。从此以后,蒙受了一种共同的不稳定性的这两个天体仅仅靠它们特有的不稳定方式而保持不同。无疑,每一者都能指谓任何东西,但指谓太阳要有一个条件:完全成为一者,或者完全成为另一者:慈善的父亲或者食人妖。月亮只在下述条件下才保持与太阳的相关而又对立的原始关系:就月亮而言,它或者是一者兼另一者,即立法的和欺诈的造物主;或者两者都不是,即贞洁的和不育的姑娘、两性人、无能的或放荡的男人。
[1]取信息论学者给予这词的意义,它标示消息的由代码结构所预先决定的诸方面,而这些方面因而避免了被发送者自由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