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380 阿拉帕霍人:可爱的骗子

M 380 阿拉帕霍人:可爱的骗子

骗子尼汉桑(Nihancan)中了一群少女(异本:鼠女)施的诡计,要求她们给他捉虱子,把头枕在她们膝上睡着了。这些女人用带钩的花被盖住他的头,然后逃离了。这骗子在睡梦中辗转反侧;这些植物深深扎进他的肉里,以致他的体形也扭曲了。当他醒来后,他感到头很难过。天亮后,他发觉,头发里充满钩;他把头发剪了。

他以为这些东西是在水中浮游的女人,实际上却是牛蒡;这个故事的寓意为,她们亟望他当她们的丈夫。(Dorsey:5,第66页;Dorsey-Kroeber,第108~110页)[4]

曼丹人(M512;Bowers:1,第352,365页)以同样的倾向讲述一个野蛮处女的故事。她的衣服在白天遮盖住了带钩的花被。她回到房舍后就脱衣服。一片阴影掠过她赤裸的身体,使她怀上“太阳的痴儿”奥辛赫德(Oxinhede)……

因此,我不会自我欺骗地希望,北美洲神话能够阐明一个南美洲神话的意谓,而我们从一开始就已知道,像纠缠女人循环的所有神话一样,它也提出了联姻的问题。在M354中,猎人蒙马纳基首先以类似堂胡安(Juan)夸张手法的浅薄联姻涉猎者面貌出现,他如我们所说不满足于从深色女人到浅色女人(但已利用了物种的差异),而把情爱的好奇心扩展到了各种各样的动物上:两栖类、鸟和无脊椎动物。就此而言,这角色使人想起一个阿里卡拉人(Arikara)版本(M370c)的英雄,阿里卡拉人是邻近曼丹人的北美部落,不过他们像波尼人和维奇塔人一样也属于卡多语族。

这两个英雄都是幸运的猎人,不过阿里卡拉人英雄自从和一个野牛女人媾和以后还擅长一种游戏。这种游戏在于抛射一个小环,力图在它转动之际用一根棒穿入它。这神话赋予这游戏三重象征意义:交媾、战争和介于两者之间的狩猎野牛(Dorsey:6,第94~101页)。然而,图库纳人版本和阿里卡拉人版本在两个重大的地方是不同的。一个关于捕鱼的起源,另一个关于狩猎野牛的起源。尤其是,阿里卡拉人英雄是纯洁的,他的兽性很特别。他从来不知道女人,依附于他背上的老妪因这种节欲而苦恼:“我的小乖乖,你可以直接回家,因为我再也不会离开你。青年们看到你带来一个老妪!他们说你傲慢,看不起姑娘!”相反,图库纳人英雄的纠缠女人强赖在他身上是为了惩罚他的好色放荡。这里,过于野蛮了一点的丈夫取代了我已探讨过的北美洲版本的过于野蛮的独身男人。

不过,这些版本的一个特征同时得到了说明。因为,与刚才指出的神话开头处的差异相对应,在结束时还有一个差异:北美洲版本大都结束于人和动物分离以及动物划分为不同的动物学种(克里人:M367,M368;维奇塔人:M370)。在南美洲神话中,上溯到晚近时候的这种分离只是在开始时回顾到。因此,图库纳人英雄把动物女人当做好像还是人类社会的成员,而克里人和维奇塔人英雄似乎排斥动物女人,把人类女人看做受动物种支配的成员,而这种偶然性只是到最后才实现。因为,既然动物本身构成物种,而其成员相互通婚,但不与别的动物种或者人通婚,所以这种现存世界秩序要求人也在自己内部相互通婚,但在这界限以内又不过分苛求(否则通婚就变得不可能)。这个阿里卡拉人版本在这两个极端领域之间起着接合作用;但这版本是在探讨一个特定动物种野牛的情形,而对野牛的战果丰硕的狩猎乃建基于共谋的概念之上,这概念则介于这样两种概念之间,它们分别说明了男人和女人在婚配中的结合(这也是一种斗争)和传统上敌对的民族间的斗争(这也是一种结合)(参见L.-S.:16)。

现在可以证明以上所述,实际上,如果图库纳人纠缠女人神话反转了北美洲关于这个题材的各个神话,那么,后一些神话在北美洲本身的反转形式应当回到这个图库纳人神话。我已指出了这种反转形式,尤其在瓦巴纳基人神话组中,在那里,钟爱人孩子的蛙女人有时转变成了女人、诱奸动物的情妇。佩诺布斯科特人把这两个角色区分开来,并且加强一者,削弱另一者。他们讲述了(M381)呆女人或脾气乖戾的(忧伤的)女人普克德津斯克韦苏(Pukdji'nskwessu)的恋爱经历(参见M377),她找一头熊为丈夫。有一次,她取一根树枝来束腰。但当她想回到房舍去时,她就无法与这绳子分离了。这树枝说:“我是你的丈夫,你已把我系住,我必须待在那里。我再也不让你摆脱我。”自从那时起,无论她到哪里,她都带着这树枝(Speck:3,第83页)。由此可见,这神话在保留性反转的情况下恢复了图库纳人神话的骨架。

北美洲神话有时还沿别的方向或从其他轴上进行反转。作为第一种情形的例子,可以援引岸地萨利希人版本(M382;Adamson,第171,377~378页),在那里,戴上头饰但无法卸下的造物主月亮许诺娶第一个帮助他卸下头饰的姑娘为妻。只有丑恶的癞蛤蟆女能做到这一点。从此之后,有时丑女人有美男子为夫。这种转换特别令人感兴趣。实际上,它分解为两个动作:

(1)纠缠女人(-1)癞蛤蟆女人

(换言之,诉诸衔接概念的组合:纠缠的女人⇨解脱纠缠头饰的女人的反转重构了建基于相似性的组合:“黏胶”女人)。不过,这个从本来意义到比喻意义的复归蕴涵着一个推论:

(2)社会学上等价的妻子⇨形体上等价的妻子。

这就是说,恢复了甚至在这个人类社会内部也区分各别妻子的一种解剖学组合,而在这神话的各个“保守”版本中,这解剖学组合用这些妻子来区分各个动物界集体(同时还把它们区分为属和种)。因此,在自然界中被外在化的这个解剖学组合在它揭示了其生物学基础的社会中被内在化。由第一个运作保证的从本来意义到比喻意义的过渡回过来引起反运作。这反运作把深藏在道德秩序的幻象之下的形体紊乱显露出来。

这些神话实际上在说什么呢?把女人之间的形体差异与区分动物和人或者区分各种动物的特定差异相混淆,是有罪的,也是危险的。这种先行的种族主义威胁着社会生活,因为社会生活的情形恰恰相反,作为人,女人不管美还是丑,全都值得拥有一个配偶。总的说来,与动物妻子相对立,女人们价值相当;不过,如果说这神话骨架反转了过来,那么,它只能是揭示这个奥秘:须知,尽管社会要求漠视这一点,但女人们并非人人价值相当,因为没有什么能妨害她们在动物本质方面相互不同,而这种不同令她们对丈夫的欲求也各不相同。

最后,比我在这里所能做的更详尽地来研究导致同类结果的其他置换,是合宜的。一个阿拉帕霍人神话(M383)讲述,骗子尼汉桑坚持要求陪伴一队年轻战士,并带着一个女性臀部(反转的纠缠女人),供他们排解寂寞。但是,他跌落了这个宝贝:碎成两个同样的部分,从此以后变得一无用处。碰巧,尼汉桑发现一个居民为清一色女人的村子,与单身战士群正好互补。这些战士闻讯后便决定组织一次赛跑。谁跑得越快,谁得到的女人越漂亮。借口机会均等,尼汉桑被劝导荷载石块来增加体重。他远远落在后面,只得满足于得到一个老妪(Dorsey-Kroeber,第105~107页)。在绍绍纳人(Shoshone)那里(M384),纠缠女人首先作为M383的机智单身汉的女性对当者出现。她用一根人造阴茎行手淫。她的侄子科约特(Coyote)发觉她这样做,便满足了她,但她极其强烈地拥抱他,以致他再也脱不了身,除非他放弃背部肌肉。又经过几次冒险经历,它们也或减或增地损害科约特的解剖完整性。他最终把阴茎丢失在姻姊妹的阴道中。这便是女人臭气的起源(Lowie:4,第92~102页)。我在此只是提及关于年轻战士的神话(M385)(它有许许多多版本),他们远征回来,为了节省体力,爬到一个同路的巨龟背上。但是,他们依附在这个沉入湖中的驮龟身上,溺水而死[从苏人(Soux)一直到东南部的印第安人,中间经过克劳人、切延内人、派尤特人(Paiute)和波尼人]。这神话在两根轴上反转了纠缠女人神话:纠缠女人/被纠缠男人以及:蛙/鱼。至少就第二根轴而言,一个圭亚那版本(M386)调整了它,因为载荷年轻人的动物是蛙(Brett:2,第167~171页;参见M149a,CC,第345页;K-G.:1,第51~53页;Goeje:1,第116页)。

在圭亚那动物寓言中,龟用作为两性动物月亮的坐骑(Goeje:1,第28页),就像帕萨马科迪人的偷小孩女魔(M377)一样,而从后者的寄生虫中产生了癞蛤蟆,并且如我们已看到的,她在北美洲相应于圭亚那的蛙。相对称地,北美洲西北部的印第安人让月亮成为蛙的坐骑,其方式是把这个天文学聚合与社会学聚合联结起来,而前面我已强调了后一聚合的重要性。按照利洛厄特人(Lilloet)的说法(M399;参见本书第83页),众蛙姊妹拒绝嫁给卡斯托(Castor),后者为了报复便掀起大洪水,而此后她们便附着在月亮的脸上(Teit:2,第298页;参见Reichard:3,第62,68页)。[5]

迄此为止,我一直让天文学聚合处于后面;不是我不知道其重要性,而是因为有纠缠女人或蛙女人出现的神话的“月”相想必已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事实上,这问题看来很广阔,需要作专门的探讨,将成为本书第二篇的题材。我在第二篇的结束部分将作更一般的考察,证实上面已经提出的假说:刚才考察的神话总体与局限于热带美洲的那个总体属于同一个神话组,后一个总体是《神话学》第二卷的对象,关涉蜂蜜的起源。

当时我强调,南美洲蜂蜜起源神话往往引起蜂蜜的消失。我用关于寻觅蜂蜜的神话所特有的退行步态解释这种奇特性,如同今天我们还在实行这种步态,作为一种较容易又较有利的活动的残余或遗迹,而人类在这些神话所叙述的境况中丧失了这种活动带来的好处。实际上,在土著食品的等级体系中,蜂蜜占据着第一位;然而,人类的劳作对蜂蜜的完善毫无贡献或者几乎没有贡献,同时,蜂蜜的采集和直接食用又没有什么规范(这与尤其在热依人那里必须服从非常严格规则的狩猎和农业适成鲜明对比),而这两点使蜂蜜带上一种佯谬的性质:尽管人发现可以说处于自然状态的蜂蜜,尽管为了得到蜂蜜,人因此必须暂时退回到社会状态的那一边,但蜂蜜是人人食用的食品。

我还要指出,在以蜂蜜为题材的神话中,这种从文化向自然的倒退往往诉诸属于无语言范畴的手法作出:混淆能指和所指、词和物、比喻意义和本来意义、相似和衔接。就此而言,意味深长的是,我为了完善聚合而诉诸的北美洲地区也知道这种类型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