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400a 锥心人(Cœur d'Al ène):月亮阴影的起源

M 400a 锥心人(Cœur d'Al ène):月亮阴影的起源

有一次,英雄月亮邀请邻居赴盛宴。当房内已挤满了人时,癞蛤蟆来到了。它请求给一点点地方让它入座,可是没有用,人们让它待在外面。

为了报复,癞蛤蟆招来暴雨,月亮屋里淹了水。客人们在一片漆黑中逃窜,看到了一点光。这光来自癞蛤蟆的房舍,他们想躲到那里去,因为只有那里地上还是干的。这时,癞蛤蟆跳上了月亮的脸,人们再也无法把它从那里驱除。现在还可以看到它在那里。(Teit:3,第123~124页:参见汤普森人:M400b,载Teit:4,第91~92页,那里这客人是月亮的妹妹)

关于这类神话,这可以从这个地区或其他邻近地区举出许多例子,它们把纠缠女人(已是由蛙转换而成的)的题材转换成关于月亮阴影的、然后是关于这个天体本身的起源的神话。因此,这条神话曲线就闭合了,从无论哪个版本出发,都可以重见所有其他版本,它们依产生它们的各转换的“自然”顺序排列。还应注意到,这条复合曲线——它的两条描绘在两根垂直轴的平面上的轮廓线适配于一个球体的理想表面——界定了一个广阔的语义场,在其中,在这球体内部的任何一点上,都可以找到已经研究过的已知的甚或可能的神话的位置。

这里我仅举出两个例子。M317在一个插段中以及M364a,b以更一般的方式把滚动的头的题材和纠缠女人的题材联结起来。因此,它们理想地处于这球内部一根垂直于另两根轴的水平轴上。这根轴穿过它们的交点,在两个对立的点上终止于这条复合曲线,这两个点分别对应于滚动的头和纠缠女人。

现在,我来考察M393和M286之间在细节上的惊人相似性,尽管两者在这图中相距遥远,也不占据对称的位置。在去敌人村子的途中,自信的客人和不忠实的主人吃了使他们牙齿变黑的植物。当一个已婚女人接待他,宴请他时,这外村人有着和M286中的一个已婚男人的情妇三趾獭女人一样的齿色,而这三趾獭女人担心情夫的妻子正因为它的齿色而不宴请它。因此,这里有一个题材,它把敌对访客(主人几乎把妻子给他)和受一个男人(他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抛弃妻子)造访的动物女人联结起来,两者也就是人性或兽性的两个原型,而这人性和兽性各都被推到了极限——人但是敌人,动物但是姘妇——尽管沿着相反的方向:社会学的或动物学的、文化的或自然的。尽管这题材很晦涩,但还是可以把它一直追溯到吉瓦罗人。这些亚马逊河上游印第安人有个关于月亮起源的神话。月亮因兄弟太阳的勤劳而弄得疲惫不堪,遂利用他忙于给脸上涂红色以便躲在天空中的机会而给自己涂上颜色,但涂的是黑色(M401;Stirling,第124页)。这里很容易添上M286,因为这个吉瓦罗人神话最后使三趾獭成为太阳和月亮重修旧好而乱伦生下的儿子是印第安人的祖先。切莫忘记,作为M286所属的蒙杜鲁库人,吉瓦罗人是猎头的猎人,而由于人头缺乏,他们也就退而猎三趾獭的头(上引书,第56,72~73页)。

因此,当用为数有限的下述各对立来规定这许多神话时,它们便组织成闭合的神话组:男的或女的;亲近的或疏远的关系;按缺乏或按过分来理解的谨慎的或自信的态度。不应当因此而忽视,当从其他观点来探究时,它们仍在一个超空间中展开,而在这空间中还出现别的神话,先前对它们所作的分析并未穷尽它们的性质。如果说神话总体M393—M394及其异本与神话总体M354—M358及其异本属于同一社会学聚合体,那么,它们同时也属于一个我已就M130、M135—M136、M279a,b,c开始加以研究的解剖学聚合体,而作为出发点的M354已迫使我们注意后一些神话。

这些神话把某些星座——猎户座、毕星团和昴星团——的起源归因于肉体的分割。M393—M394以类似方式解释了月亮、虹霓和一般星辰的起源,而不是局限于特定的星座。由于这个事实,分割的程式也发生变化。由此可见,在这些新引入的神话中,仍然对三种切割作了富有启示的对比:规定和限定亲近和疏远范畴的社会学切割;隔离或重组白昼或黑夜现象的天文学切割;最后是在分割人体的众多方式中作出选择的解剖学切割。因此,我们已研讨过的这个神话总体用了许多例子说明一个三重转换的许多模态。我们可以取两种视角进行分析,一种是二元的视角,另一种是类比的视角。

从二元的观点看,我们可以认为,眼睛是头(它容纳眼睛)的换喻变体,腿是下肢(腿是下肢的组成部分)的换喻变体。这种简化使我得以暂时地在M393—M394中忽略关涉眼睛(它们作为较小的头)的转换,在猎户座起源神话组中暂不考虑这样的事实:同一转换时而涉及直到髋部(有时包括在内)的下肢,时而仅仅涉及腿(它作为下肢,但较小)这里我们也依据M393—M394的本文,它使血沿长的路径流播,以便把血归类于扩充的肉体的范畴。

承认了这一点,就可按下列方式表示这个解剖学转换,其中符号+和-分别标示每个对立的第一和第二项:

img

就第一个析取:(大腿+小腿)//内脏(关涉身体下部)和第二个析取:(头+眼睛)//血(关涉身体上部)而言,M130所引起的转换(它产生了后发星座)例示了一种混合程式:它把人物从腰部高度处即从中间部分分离为两部分。由此评述可知。也可以按类比的方式,通过把切割平面渐进地从下向上移动来解释这个转换循环。

于是,在这个神话组的一极处,截下的小腿(或大腿)、被散播的内脏产生了猎户座和昴星团这两个预报鱼汛的星座。拦腰一切为二的人物,其下半身变成了鱼(M362)、鱼的食物(M130)或对于捕鱼来说保持中性的东西(M354)。其下半身变成这同一捕鱼的负面的(M130)或正面的(M354)手段。现在继续向上:砍下的头是贪吃的或食人的,依附取得成功或者归于失败。在肯定的情况下,这头构成躯干女人的极限形式,而且像后者一样也起着纠缠的作用。在否定的情形里,砍下的头、流播的血与其支撑体彻底隔离,产生了月亮和虹霓。这两个天体一个引起月经和生殖(生),另一个引起同样流血的但截然不同类型的事件(死),因为这里涉及的卡希纳瓦人称虹霓为“敌人之路”。

本书第96页上的表免去了冗长的评述。首先可以注意到,M354所占的位置既解释了,虹霓起源的题材已在那里出现(如位于其右边的那些神话中的情形那样),同时却又解释了,在这骨架中又得到证实的、对黑夜天空的天文学引用不可能产生确切的消息。实际上,源自位于左边的各神话的这些引用只不过利用了一颗假想星座的代言者。其次,各个卡希纳瓦人版本——它们那么明确地诉诸下述两者的对立:产生于群体的生(借助女性生育和生殖的机制)和敌人强加的死(由于战争,这是男人的社会性流血,而生育是女人的生理性流血)——有助于我们理解,甚至纠缠女人神话的北美洲版本也让反抗婚姻的年轻战士去做牺牲品,因此,谁拒绝为生的工作作出贡献,谁就应当专门献身于死的工作。

img

如果在一个社会群体中,人们为了乱伦(M255、M366、M392)、兽性(M370c和M150—M159的许多北美洲版本,未予编号)或者由于姑娘(M394)或男孩(M367—M370)坚持独身而违反了通常的婚姻规则,那么,这个群体唯有诉诸战争来调整与异族的关系(M255,M393)。甚至它与自然界的关系也表现为可与战争的过分相比拟的狩猎的过分(M391)或捕鱼的过分(M354)。猎人对待猎物如同敌人,因而滥用自然资源(M391),这样,他们就犯了否弃周期性的罪行。我们理解这种周季周期性。只要认识到它,它就会确保鱼或猎物年年来归。无疑,这种周期性已经蕴涵着匮乏,因为不是不可设想,而是可以想往,一年到头食物供应丰足。由此可见,这些神话在这种周期性中看到了一种过错的后果,这种过错就是滥用联姻,但它们首先接受联姻,而这样带来的麻烦不如拒斥联姻来得严重。

在这些神话中,星座诞生于为一种不贞行为即偷盗或通奸所滥用或败坏的人类联姻或者作为其结果,这种行为往往归咎于一个额外的人物:丈夫的兄弟、妻子的姊妹或母亲(MC,第299~302页)。至于太阳和月亮,它们产生于非人的或被认为是这样的联姻,这是指“反文化”的乱伦或者与动物的交媾,因而是反自然的。不过,南美洲神话一般把这与鱼的起源(M150等等)或渔毒的起源(M145)相联系,而渔毒是捕获太阳和月亮为其主人的(M255)、猎户座和昴星团预报其到来的(M134—M136)鱼的手段。因此,这神话组被这个偏向所闭合。

可见,月亮和人之间或者通过反转乱伦程式(M256b;Nordenskiöld:3,第296~297页)的月亮和太阳之间的联姻对于这些神话来说处于可能的极端:这结合要求人的阴茎极度加长,如果月亮是女人的话,或者,如果月亮是男人,那么便产下一个神奇的孩子,不过几乎可以说,他是对长阴茎的拟人化,因为他生性易激动,且爱探究(M247)。同时地研究北美洲西北部的月亮神话和圭亚那一亚马逊地区的月亮神话,就可以同样地表明,女性的月亮是偷孩子的窃贼(纠缠女人的转换),而男性的月亮是被窃的小孩;不过,窃贼是“鱼精液姑娘”(milt-girl),而她们本身由某些圭亚那神话(M241)的“树木丈夫”转换而成,后者是被蛙窃取的孩子的父亲,这蛙在萨利希人版本中则为鱼精液姑娘所利用。

月亮即使不改变性别,也往往仍然是兼具两性的,因此被应用于模棱两可的神话。太阳非常亲近月亮,以便它们相结合而又不犯过错,但人非常疏远月亮,是为了使他们远距离交合而不给他造成危险。这黑夜天体不停地在社会惰性和渴求外来事物的好奇心这两种程式之间摇摆,而这从两性关系角度来看只不过是让其在乱伦和淫荡之间作选择。

因此,这些严重程度不等的过错各都相应于周期性循环的缩短。这是不可理解的,如果这种荒唐的联姻不改变等价于天文学现象所固有的时间周期性的社会学层面上的空间周期性的话。在寻觅配偶时,一个人可能走得过近或者过远。视某个天体的周期性回归是每年、每月还是每日发生而定,我们可以用一个适当模型来表示内婚制和外婚制的浮动值。联姻的滥用与拒绝联姻相对立,就像季节性的星座与相位按月变化的月亮相对立;而与太阳的存在或不存在相交替的月亮之存在与否则反映了我们可以观察到的最短周期性形式(在这“乱伦的”意义上):白昼和黑夜的周期。

事实上,这些卡希纳瓦人神话明确地对比这两种短的周期性模式。当月亮初次出现时,它引发女人每月流血;此外,视怀孕时月亮是新月还是满月,男性的精液或者女性的血凝结在子宫中,出生的孩子皮肤像白昼一样光亮或者像黑夜一样晦暗:

img

土著的本文给解释造成很大困难。因此,我们对于精确地规定月相和婴孩肤色间的关系心存疑虑。不管怎样,所有属于我们努力建构的神话组的神话都利用一个复式的天文学参照系。它们把白昼现象和黑夜现象对应起来,并且它们参照不同的周期性循环。如果说在M393—M394中,月亮以虹霓作为其白昼的等价者,那么,在我后面还要遇到的一个圭亚那神话(M149a)中,白昼的太阳在指定其女儿照亮死者的路时便产生了黑夜现象银河:

img

银河作为太阳的黑夜模式和虹霓作为月亮的白昼模式这种双重关联证实了我已独立地加以证实(CC,第322~324页)的虹霓和银河中的黑影即反转银河间的等价关系。因此,各个天文学项全都一分为二:银河正面地存在(明亮地浮现在晦暗的天空上)和负面地存在[碳袋座(Sac de Charbon)晦暗地浮现在银河的明亮背景上];月亮可能是满的(明亮的)或者新的(晦暗的);太阳本身以两种相反模态出现:夏季的和明亮的,或者冬季的和晦暗的(M255)。最后,我们知道,印第安人设想虹霓有两种形象:一种是东方的,另一种是西方的,甚或分别是在上的和在下的(CC,第324页)。

img

图8 周期性的形式

这些神话利用这种复杂代码,是为了使每一个按两种形象之某一种加以研究的天体现象都引起不同的周期性形式,从而履行双重功能。关于这一点,土著对虹霓的评说已明确告诉我们,如我已在《生食和熟食》中扼述过的那样:图库纳人区分了东方的虹霓和西方的虹霓,把一者与鱼关联起来,另一者与陶土关联起来,这两样东西都是周季性收获的自然产物。M354对这一点同样说得很明白:它把东方的虹霓与鱼的周期性迁移即所谓“priacema”:鱼每年沿河上溯去产卵联结起来。另一方面,西方的虹霓作为陶土的主人则关涉较短的周期性:人们只在满月第一夜期间收集黏土,否则,陶碗有碎裂的危险,而且使用它们的人会患上严重疾病(CC,第324~325页)。因此,虹霓本身的性质的双重性使人们得以用它来连接周期性的两种价值,一种是周年的,另一种是周月的。

同样,太阳把周期性的周年的价值和周日的价值结合了起来,因为这些神话时而强调太阳的白昼性,时而强调其季节性(冬季的太阳和夏季的太阳,M255)。那么,月亮怎么样呢?它表现为双重周期性,周日的如同太阳那样,或者周月的,但绝没有像星座那样的周季的周期性(图8)。

因此,在周期循环的一点上产生了断裂。星座完全处于坚实构造的结构一边,这结构由周年的和周季的周期性构成,而这两个周期性以雨和干旱的交替、丰足或匮乏、鱼的到来或离去为标志。另一方面,月亮完全处于短的、序列的周期性一边,后者可以表现为两种形式即周日的或周月的,但不会带来可与周季循环变化相比拟的变化。各季相互对立,但各日是相似的,而且相依不变顺序(冬天和夏天都一样)前后相继。太阳既是周日的如同月亮,又是周年的如同星座,因而完整地拥有能诉诸这两个形象的特权。

这样我们就可以明白,在这种类型体系中虹霓和银河被赋予怎样的互补功能。由于赋予虹霓的东方模式以周季的内涵,赋予虹霓的西方模式以周月的内涵,因此就让虹霓能够在白昼层面上把被判定为在黑夜层面上仍然分离的各个项连接起来。因此,虹霓克服了一个矛盾。银河从自己的方面并在黑夜的层面上使这矛盾中性化,因为作为星云(明亮的)和作为碳袋座(晦暗的),银河把亮暗对立置于共时之中和全年期内,而交替地为新月和满月的月亮则以在历时中展开的、但一年到头重复的周月周期性例示这种亮暗对立。虹霓和银河各自与每个星辰的类缘关系一下子都得到明确说明。虹霓的二元性构成了一座桥,人们说这桥由月亮沿周季周期性方向架设,而这周期性对于月亮来说是无法从其他途径通达的。对于银河,太阳在由这体系在周月周期性和周年周期性之间所挖掘的鸿沟之上架设了一座桥;因为,这鸿沟只有太阳才能跨越过去:太阳与月亮有周日的默契,与星座有周季的默契,太阳借此把这两种形象聚集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