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生态思想要义

(一)儒家生态思想要义

儒家的思想又称儒学,以孔子、孟子为代表人物,由孔子创立。主要人物有孔子、孟子、荀卿、董仲舒、朱熹、王阳明等。儒家代表作有《论语》《孟子》《荀子》《周易》等,儒家从创立到现在大约有2500多年历史。儒家生态思想资源广泛分布于各时代学者的学说当中。就目前来看,学者们的梳理和分析主要集中于先秦的孔孟荀,汉代的董仲舒,宋明张载、二程、朱熹、王夫之、王阳明等[1]。这些人物往往或具有划时代的思想史意义,或对儒家生态思想观念的形成、体系的建构等具有特殊贡献。总体来看,儒家生态思想与儒学不可分割,其理论展开的逻辑构架与儒学保持一致,也是以“人”的存在价值的实现为轴心的。

孔子无疑是中国古代思想史上最为重要的人物之一。孔子生活在古代农业社会,人类改造自然、征服自然的能力还十分有限,人类行为对自然生态的巨大影响尚未完全显现出来,环境问题、生态危机也不是那个时代的焦点。但不能否认,人类从古到今一直面临着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人类一直也在苦苦思考着人与生态环境如何相处的问题。孔子的生态思想要义主要有以下体现:

一是尊重自然规律。《论语·阳货》:“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其意思是说:天何曾说什么了?但四季能循序运行,万物能生长不息,天又何曾说了什么?蒙培元先生认为,将“天”解释为自然界,是孔子的最大贡献[2]。孔子并没有明确给“天”下一个定义,但他将“四时行焉,百物生焉”作为“天”的功能,这就在理论上否定了西周以来作为超自然的“上帝之天”,而明确指出“天”是包容四时运行、创造万物生长的“自然之天”。当代环境伦理学认为,创生性是大自然的根本特点。孔子为“天”所做的功能界定与当代环境伦理学的观点不谋而合,体现了不凡的生态思想[3]。“百物生焉”里的“生”就是儒家认为的自然的本质,孟子从人性的角度出发,来论证人与自然的相通性。“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称其身矣,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孟子·离娄上》)从这里可看出,伦理不仅存在于社会规范中,更是自然界本身所固有的性质。荀子提出的“明于天人之分”否定了天的神性,认为天是自然的,有其发展的规律,“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荀子·天论》)表达了人与自然同根、“生”为自然之本的观点[4]。荀子认为人在自然界中是独立存在的,人既要适应自然,又要合理利用自然。如果人遭受了饥荒疾病等一系列苦难,不要埋怨天,这是没有正确处理人和自然的关系而造成的。

二是畅享自然之乐。亲近大自然,与自然融合,体味自然之乐,是孔子的人生最高志趣。《论语·先进》中提到,一次,孔子的弟子子路、曾皙、冉有和公西华陪孔子闲谈。孔子请每个弟子“各言其志”。子路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大概意思是说自己可以治理“千乘之国”,不出三年,可以使百姓“有勇”,而且“知方”,懂得道理。孔子微微一笑。冉有说自己可以治理一个小国家,“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即三年光景,可使百姓富足。公西华说自己愿意穿着礼服,戴着礼帽,在国家祭祀或同外国盟会时做个司仪。最后,轮到曾皙了。曾皙正在抚琴,听到老师的“提问”,忙放下琴起身答道:“异乎三子者之撰。”意思是我的志向和其他三位的不一样啊。曾皙说道:“莫春者,春服即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意思是说,暮春时节,穿上春天的衣服,和五六位成年人、六七个青少年,到沂河里洗洗澡,在舞雩台上吹吹风,一路唱着歌儿回来。孔子长叹一声说:“我赞成曾点的想法呀!”在这里,孔子鲜明地表达了他愿意亲近大自然,与大自然融合,体味自然之乐的人生情怀。孔子还有一句名言:“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山水所代表的大自然是一切生命的源泉,是承载“四时行焉,百物生焉”的“天”,对山水的热爱应该成为一个仁者不可或缺的审美情怀。

三是合理利用自然资源。儒家提倡人要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维持生态平衡。《论语·述而》记载:“钓而不纲,弋不射宿。”[5]孔子为了日常生活去钓鱼,但他不会用渔网,因为用渔网会把鱼一网打尽;孔子不会去打在巢的鸟,因为它有可能有孕或是要养育幼鸟。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鱼、鸟的繁衍生息,为了保存自然延续的生命力。这是一种仁心的自然流露。对比今日人们为满足物质欲望的疯狂追求,“竭泽而渔”式的对自然资源的疯狂掠夺,孔子对朴素简约生活的肯定,对自然资源的珍视与保护,是值得充分肯定的。孟子继承了孔子的思想,提倡对自然的利用要有所节制。《孟子·梁惠王》中说“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这段话意思是,在同一个池塘里不能用细密的渔网捕鱼,这样鱼类才能继续生殖繁衍;不要在春季砍树,因为春天是万物生长的时候,这样才能保证林木资源用之不竭。荀子认为政治稳定、和平与繁荣是维持生态平衡的基础,“上不失天时,下不失地利,中得人和”,“则万物皆得其宜,六畜皆得其长,群生皆得其命”。这两句所表达的意思是,让农民辛勤地劳作,却不疲于奔命;不误农时,不会失去肥沃的土壤。所有做事的人都这样专心,尽职尽责,万物都能得到应有的合宜安排。家畜都能得到应有的生长,一切生物都能得到应有的寿命。

四是万物平等的生态伦理。儒家生态思想认为人和自然是一个整体,人是自然界长期发展的产物,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人与自然息息相关,相互交融,共同发展。大自然中的动物、植物等自然资源除了供我所用外,对于人类是否还有其他价值?古往今来,在许多人眼中,大自然仅仅具有被人类作为资源利用的工具价值,这无疑是造成今日日益严峻的生态危机的重要根源之一。一些西方哲学家着重突出人的主体性,认为人是宇宙的中心,人是自然世界的主宰,人是万物的尺度。进入工业文明以来,人类中心主义日渐兴起,人类向自然宣战,仿佛自然世界和人类世界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不计后果地开发和利用自然资源。著名环境伦理学家霍尔姆斯·罗尔斯顿认为,除了工具价值,大自然还具有内在价值。这种内在价值是不以人类的评价为前提的,它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价值,是一种自然的“善”。“某些价值是已然存在于大自然中的,评价者只是发现它们,而不是创造它们”[6]。排除“人类中心主义”来讨论大自然的价值,是罗尔斯顿在理论上最大的贡献[7]。孔子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称千里马为骥,不是赞美它的力量,而是赞美它的品德。马也有德吗?按照人类中心主义者的观点,再好的马也仅仅是马,仅仅是人类利用的工具而已,和德没有任何关系。相对于一般的马,人们也许会比较爱惜好马,但这往往也是由于好马会给人类带来更大工具价值。孔子当然深知好马的工具价值,但他偏偏“不称其力”,而“称其德”,认为好马自有其德。马对主人的忠诚,马与主人之间情感的交流,这难道不是一种德吗?人与马之间难道只是一种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吗?孔子的“骥称其德”思想,将“道德”加于动物身上,仍可被视为一种朴素但可贵的生态伦理思想。但是也有部分学者认为儒家从现实主义的人生态度出发,强调万物莫贵于人,突出人在天地间的主体地位,在人与万物的关系上所持的态度显然是人类中心主义的,但和西方以“功利”为基本立场的西方人类中心主义不一样,有学者称之为仁爱型人类中心主义[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