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生态系统的维护
以侗族地区广种的糯稻为例,其对生态系统的维护主要体现在:一是糯稻种植保护了森林植被。糯稻可以适应雾多、湿度大、日照少的气候条件,以及深、烂、冷浸等稻田类型,不需要砍伐森林植被。而改种籼稻后,因籼稻种植的生态适应性不如糯稻,要求种植在光热水源条件较好的向阳地带,为适应籼稻生长环境,侗族人被迫砍伐稻田周边的树林。同时,因传统糯米饭本身油质、糖粉比黏米丰富,村民一天三餐吃糯米饭时,用不着炒菜下饭,只把糯米饭捏成团,蘸酸鱼汤或酸菜汤就可以进餐了。而改食籼米后,必须每餐炒菜下饭,因此食用油又成了问题。村民为了获得食用油料,开始“开荒”,不得不把村寨附近蓄禁了数百年的古树砍掉,用来栽种油茶林,解决食用油问题。这样一来,侗族村寨附近的自然景观发生改变,砍伐严重的村寨开始出现水源紧张的问题。
二是糯稻种植保存了生物多样性。通道侗寨存在着复杂多样的立体生态,生物资源极其丰富,树木种类繁多,仅乔木就有5000多种,占全国亚热带植物种类的2/5,森林覆盖率高达70%。坪坦河流域曾经拥有极其丰富的生物多样性,不仅包括森林生态系统,也包括糯稻品种的多样性,还包括稻鱼鸭系统中稻、鱼、鸭、浮叶植物、漂浮植物、螺、蚌、虾、泥鳅、黄鳝以及微生物等多种生物群落。生物多样性是生态系统保持平衡和维持自我优化能力的物质基础。侗族地区强行推行矮秆籼稻后,受到外来稻种推广、耕作技术变化等诸多因素的影响,森林被大肆砍伐,糯稻品种大量消失,稻田鱼鸭系统被破坏,物种不断减少,物种退化,给侗寨生物多样性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三是蓄洪和涵养水源。35厘米以上的深水稻田具有巨大的水资源储备潜力,山洪季节可以进行高位蓄水,而在持续干旱季节,稻田蓄水可以通过地下水渠道和直接排放的方式,持续不断地向江河下游补给水资源,其功效等同于一个小型水库。
侗族地区是中国八大林区之一,青山叠翠、碧水萦回,空气清新,这与侗族传统的“义务植树、封山育林”的习俗是分不开的。侗族于9世纪以前就已经定居于湘黔桂边区。他们在走向稻田农业的同时,一直重视对山地资源的开发和利用。这些侗族人工用材林,除了经济效用外,还具有保持水土、维护生态环境、储存淡水资源等诸多潜在的生态效用,不仅对今天,就是对未来也有众多的积极意义。侗族地区盛产杉木,侗族人很早就有人工培育杉木的优良传统,长期以来积累了丰富的植杉经验。这些杉木挺直,质地细密轻韧,耐朽,易于加工,被誉为侗家的“聚宝盆”“侗家的金条”。侗寨良好的自然环境使该区域的生物多样性保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多种珍稀动植物在该区域保持着良好的生存状况。因此,该区域被称为生物多样性的基因库。
在漫长的适应与重构过程中,侗族人民逐渐学会了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生存之道,这既是侗族朴素的传统生态意识与生态行为,又作为侗族传统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在参与侗族地区人与环境关系的调适和整合中发挥着重要的功能,它约束了人们的掠夺性行为,保护环境,维护生态平衡。在这种文化的熏陶下,侗寨所在地域也具有了更加丰富的生态资源。文化的适应能力具有无可估量的潜力,能够应对各种不同的自然生态环境并形成最佳的耦合方式。外来文化的冲击破坏了这种潜力,这是因为任何外来文化都没有与这里的生态系统结成耦合演替关系,没有经过长期的磨合与积淀。原生文化受损后,耦合演替关系随之失控,原有的偏离必然扩大化,终使相关的自然生态系统出现无法自我恢复的严重受损。近半个世纪以来,侗族地区的自然生态系统不同程度地受损,其根源正在于此。因而维护生态安全对具体的生态系统而言,关键在于尊重当地的原生文化,珍视该种文化所拥有的地方性知识与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