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崇拜本身的异化

三、蛇崇拜本身的异化

“南蛮”“蛇种”,是上古中原华夏民族对吴越先民的一种代称。其不仅是中原华夏民族分辨吴越氏族的族徽符号,而且也是吴越地区先民自我认同、带有宗教色彩的蛇图腾崇拜的充分表现。其中甲骨文的“蛇”字为“”,本字是“它”,字形似蛇。《说文解字·虫部》中是这样解释的:“它,虫也。从虫而长,象冤曲垂尾形。上古艸居患它,故相问:‘无它乎’?”[61]今天我们见面大多会说:“吃饭了吗?”但对古代吴越先民来说一般会问:“看见蛇了吗?”这种用语今天几乎难以让人理解,但在那个毒蛇遍布的古代吴越地区,却是很平常的。由此,上古时期吴越人民对于蛇的恐惧可见一斑。

《山海经》中记载的每一座山上几乎都有蛇类存在。从古至今,特别是古代先民,认为巍峨高耸的山是最接近祖先和上天诸神的地方。如广为人知的秦始皇登泰山封禅,而更早的有周成王泰山封禅,后世历代皇帝为了表示王权天(神)授,屡登泰山进行类似仪式活动,其都显示了山在人民心中的崇高地位和特殊含义。而诸山之上最常见的动物莫过于蛇类,蛇在与神灵先祖最接近的地方,充当着一种与祖宗和上天神灵沟通的工具。20世纪50年代在泰山脚下出土的东更道七器,器类为六缶一铁盘,其上纹饰基本都是蟠虺(小蛇)纹。李零先生认为,这可能是齐王建利用获自鲁地的六件楚国浴缶,用留在齐地的燕国工匠加刻铭文,再加上一件三足铁盘,埋在泰山脚下,用来祭祀泰山。[62]这些器物上的小蛇纹饰应与祭祀泰山有关,而不是当时齐王随意选择的结果。

江苏淮阴高庄战国墓中也发现许多有关巫觋操蛇、践蛇和戏蛇的神怪图案(见图8)。古代巫觋大多精通乐舞和巫术,并以此来进行娱神、祭神,而这种与神沟通的祭祀场面,必然少不了蛇,蛇在此充当了与先祖和神灵沟通的必要工具之一,这在萨满教的祭祀中表现得尤为突出。郭淑云在《原始活态文化:萨满教透视》书中提到属于阿尔泰语系的《锡伯族萨满神图》,“立于神桌上的萨满神像,左手托着一面鼓,上绘蛇形图案”,蛇是萨满神鼓、鼓槌上常见的图案。[63]蛇在萨满教的祭祀仪式之中也充当着萨满巫师与神灵沟通的工具。《山海经·海外东经》载:“黑齿国在其北,为人黑,食稻啖蛇……为人黑首,食稻使蛇,其一蛇赤。”[64]“食稻”明显为南方地区的饮食习惯,“食稻使蛇”说的是南方先民有“使蛇”的风俗。而吴越地区隶属南方,故这里的“使蛇”应亦是吴越地区的风俗习惯。这种“使蛇”,可能为该地区早期宗教中的祭祀行为,为人们与祖先、神灵交流之媒介。

图8 巫觋戏蛇图

(江苏淮阴高庄战国墓出土刻纹图像)

闻一多在《伏羲考》中将图腾的演变发展分成三个阶段:人的拟兽化(典型的图腾主义心理)、兽的拟人化(人首蛇身)、全人型。[65]而《搜神记》中所载蛇的神性、人性、本性这三方面恰好对应了以上三个阶段。无论是神性、人性还是本性的蛇,都是古代先民对蛇态度的反映。蛇作为古代人民的神话母题之一,至今仍然不断发展着,但总的趋势仍然是人性化、神性化的占主导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