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字幕翻译的原则和技术指标
字幕翻译的具体原则和特点在不同的播放媒介和环境下也是有很大区别的。我们以英汉字幕翻译为例,把以下两个较有代表性的翻译环境进行对比和分析,即官方译制片厂的字幕翻译和网络字幕组的翻译。
(一)译制片厂字幕翻译的原则和特点
为了保证观众在影院中有良好的观影体验,正规的译制片厂对字幕的翻译比网络字幕组有着更多限制和要求。以下就以上海译制片厂的一些规定为例:
1.字幕的行数必须为一行,不得出现第二行。影院中字幕每个汉字的大小普遍都要比网络视频中的要大一些,所占据画面的比例也会多一些,所以为了保证电影画面的整洁,译制片厂规定电影的画面中只能出现一行字幕,过多的行数会遮盖电影本身的画面,从而影响观众的观影体验。
2.每行的字数一般控制在16字以内,12字以内最佳,以保证观众可以在短时间内顺利看完字幕。另外,译制片厂所采用的字幕制作软件的极限是每行19个字,所以在一些特殊情况下也可以在一行内排到19字。如果演员的语速较快、对话内容所传递的信息量较大时,可以考虑把这些信息安排在一行之内,而不是拆分成两行,因为若对白的语速较快,过快的切换字幕反而会让观众感到不适。
3.字幕如果在屏幕上停留时间过短,会因观众来不及阅读而失去意义,如果字幕在屏幕上停留时间过长,会造成观众反复阅读而影响对白的流畅性,所以,一般一块字幕在屏幕的停留时间最少不宜少于0.6秒,最多不宜多于6秒。相邻两个字幕块之间应该有一定间隔,否则观众不易察觉新字幕的出现,这个间隔在1/6秒以上。
4.过多的标点符号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字幕的整洁和美观,所以影院的字幕中一般不会出现标点符号,一行字幕中若出现断句,均以空格代替。但个别标点符号在特殊情况下可以酌情使用,如引号、括号和破折号等。
例5:选自《了不起的盖茨比》(The Great Gatsby)
Back then,all of us drank too much.The more in tune with the times we were,the more we drank.And none of us contributed anything new.
那时我们每天都醉生梦死
越是与时俱进 越是长醉不醒
我们也越是陈旧迂腐
这个字幕翻译很好地控制了每行的字数,在干净简洁的基础上,也很好地配合了电影原声的节奏,使字幕的出现和淡出不会太仓促,让观众看得非常舒适。
以上四条是译制片厂对于字幕翻译格式上的基本要求,其宗旨就是字幕干净简洁,方便观众观看。在遵守这四条原则的同时,将电影原意准确地传达给观众就是译者所要做的。
5.一般情况下不能出现任何注释,若出现一些中国观众可能不了解的专有名词或人名,只要不扭曲原对白的意思,都会以一个更加概括的名词来代替该专有名词或人名。
例6:选自《魂断蓝桥》(Waterloo Bridge)
Announcer's Voice:At 1115 this morning,the Prime Minister,speaking∶to the nation from Number Ten Downing Street,announced that Great Britain is at war with Germany.
广播员:今天上午11点15分,首相在其府邸向全国发表了讲话,宣布英国与德国处于交战状态。
由于大部分中国观众并不知道“唐宁街10号”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如果将其直译出来,大部分观众可能会一头雾水。所以说此处将“唐宁街10号”翻译为“首相府邸”是比较恰当的。
6.由于中国大陆对于上映电影并没有采用分级制度,所以为了避免未成年人的模仿,译制片厂对于影片中出现的脏话、粗话的翻译也是有着十分严格的规定。源语对白中过于粗俗的语言在翻译成中文时要进行适当的“美化”和“净化”,如asshole,mother fucker,dickhead,son of bitch这些在英语中比较粗俗的脏话一般都会“净化”成在中文中稍文明一些的词汇,如“混蛋”“白痴”等。
例7:选自《银河护卫队》(Guardians of the Galaxy)
Peter:...teaches people with sticks up their butts to enjoy dancing.
皮特:……教会了人们如何扭屁股。
此句中貌似没有出现任何脏话,但是当原文中出现一些不雅的意象时,翻译也需要做出一些调整。此句原意是“教那些屁股里插着棍子的人(形容假正经的人)跳舞”,但是“屁股里插着棍子”这个意象并不雅观,所以此处翻译不得不略微改变一下原文的意思,译为“教会了人们如何扭屁股”也实属无奈之举。
7.和配音翻译不同,在字幕翻译中,数字的翻译也是十分有讲究的。一般来说,为了能让观众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完含有这个数字的词组,个位数和较大的整数一般都翻译成汉字(如一、二、三、十、一百、一万、一亿),而不是翻译成阿拉伯数字(如100、10000、10000000000等);相反,对于较大的非整数而言,一般都会将它们翻译成阿拉伯数字而不是汉字(如3945,不会翻译成三千九百四十五)。
例8:选自《致命伴旅》(The Tourist)
Acheson:I even know how much that face cost.24 million wired to a Brazilian surgeon from a numbered Swiss bank account.
阿奇森:我还知道你整容花了多少钱,有两千四百万从瑞士银行账户转到了一家巴西整容所。
在这个例子中,两千四百万属于较大的整数,译为汉字显然要比阿拉伯数字“24000000”容易辨认。
8.出于对影片画面整洁的考虑,译制片厂对于字幕出现和淡出的时间也是有着较为严格、甚至“苛刻”的规定:影片中没有对白声音时,画面上不得提前出现或超时保留对白字幕,这也就意味着字幕必须在对白声音出现的那一帧出现,也必须在对白声音结束的那一帧淡出。这一规定导致了有些语速较快对白的字幕在屏幕上停留的时间极短,所以也对字幕翻译的简洁性有了更高的要求。
从以上这些特点可以看出,由于去电影院观影的观众对于影片的画面质量有着较高的要求,甚至很大一部分观众就是冲着“视觉享受”才去的电影院,所以电影译制片厂对于影片画面的整洁性有着十分高的要求。
(二)网络字幕组翻译的原则和特点
字幕翻译除了我们上面讲过的“正规军”译制片厂,还有一些字幕译制“游击队”。早在20世纪80年代,欧美就出现了翻译日本动漫作品的字幕组,字幕组的英文是Fansubs,基本定义是free distribution over the Internet of audiovisual programs with subtitles done by fans。
随着互联网和各种高科技多媒体设备在现今社会中的普及,我们可以在网络上接触到越来越多的欧美电影、电视剧和其他视频。与此同时,各式各样的字幕组也开始在网络上出现,这些字幕组的译制人员以影视爱好者和英语学习爱好者为主,他们译制这些视频一般不收取任何报酬,完全是出于自己的爱好,所以英文中用subtitling by fans for fans来概括。字幕组一方面因“侵权”“抢先”“不规范”或“质量低下”等原因给整个影音翻译市场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另一方面却以与“官方翻译”竞赛的方式推动了我国影音翻译事业的前进步伐。不过,随着我国网络版权监管机制的不断完善,影音业余翻译除非转型为日益增多的正版视频网站提供影音翻译服务,否则在影音翻译领域的生存空间必将变得越来越狭窄。发生于2014年底的射手网与人人影视网因遭到美国电影协会(MPAA)投诉而被迫关闭的事件鲜明地印证了这一发展趋势。
在一个网络字幕组内,通常不同的剧集会有专门的小组,小组内的工作被细分为时间轴、翻译、校对、压制与上传。以海外周播剧为例,每当有新的剧集上线,字幕组就要在第一时间到国外网站上下载片源和英文字幕,然后经过压制、分配、翻译、校对、制作时间轴等流程后最终上线。整个过程需十余个小时。
从法律上来看,这些字幕组处于一个灰色地带。尽管字幕组译制的影片开头一般都会标明“该字幕仅供学习和参考,请勿用于商业用途”,但因为版权问题仍然导致提供海外影视剧中文字幕下载的网站屡次被叫停。同时,他们的翻译不受任何机构的限制,所以相对正规译制片厂而言,网络字幕组翻译的难度要小得多。
1.虽然大部分字幕组对于字幕的行数并没有明确的规定,但一般也不会超过两行,否则会遮挡过多的影片画面。一些以英语学习为目的的字幕组在译制影片时会采用双语字幕,即一行中文一行英文。采用双语字幕的影片基本只会采用一行源片字幕,若采用两行字幕,则会出现两行中文、两行英文总共四行字幕,必定会遮挡住很大一部分画面。
2.对于每行字幕的字数,各个字幕组会根据不同字幕所采用的字体大小等各方面因素进行规定,但一般来说为了让字体能被观众看清,一行最多也只能容下25个汉字左右。
3.大部分字幕组对于字幕中的标点符号都没有太多的规定,但现在随着一些字幕组的愈发正规化,他们也开始采用了去除标点的方法,但一般仅是去除逗号和句号,问号和感叹号等基本都会保留,以便观众能更好地理解源语的对白。
4.和译制片厂的规定不同,网络字幕组对于字幕中出现的注释有着很大的宽容度。由于很大一部分欧美影视剧的观看者都是英语学习爱好者,所以他们不仅不会觉得注释过多会挡住画面,反而会很希望看到更多的注释来帮助他们学习英语和了解英美文化,有一些字幕组还会采用顶部字幕的方式来对影片对白的难点进行注释。网络视频的播放形式也允许观众可以随时暂停或倒退视频,把那些较长的注释慢慢看完,这也是影院字幕所无法做到的。
例9:选自《生活大爆炸》(The Big Bang Theory)
我们不在比邻星上[很暗的恒星 意指还早]
Not on Proxima Centauri.
译者为了能让观众了解剧中人物所说的晦涩难懂的玩笑,在句尾的括号中加入了较长的注释,解释什么是“比邻星”及其比喻意义,这种情况在网络电视上播放的电影和电视剧中非常常见。
例10:选自《纸牌屋》(The House of Cards)
00∶00∶07,490→00∶00∶09,120
你觉得达伦·贾维斯怎么样
What do you think of Darren Jarvis?
00∶00∶09,120→00∶00∶12,000
—CBS的吗 —他想聘我当记者
—At CBS?—He wants me to be a correspondent.
00∶00∶09,120→00∶00∶12,000
CBS:哥伦比亚广播公司
《纸牌屋》第一季第五集开头的对白提到CBS,屏幕上方就同时添加了一条对CBS的注释。
5.由于字幕组不受任何机构的限制,所以他们在翻译一些敏感词汇时也基本上没有顾忌,无论是脏话、政治敏感词还是涉及性的词汇,他们都可以译出源语对白本来的意思。从语言风格上来看,网络字幕组的翻译明显较译制片厂的翻译更加口语化,也更加俏皮风趣,会采用不少网络当红词汇,让人忍俊不禁。虽然这种翻译风格非常具有娱乐性,但是如果在翻译中盲目地使用网络词汇只会适得其反。我们需要注意的是,一些网络词汇虽然具有很强的娱乐性,但是同时它们也具有很强的时效性,现在流行并不代表五年或者十年后依然流行,大部分网络词汇在几年后都会过时,甚至被人们所遗忘。
例11:选自《环太平洋》(The Pacific Rim)
电影《环太平洋》中“天马流星拳”的原文为“Elbow Rocket”,是机器人放出招式前说的话,原意为“肘部火箭”。很明显,译者为了起到娱乐效果,而使用了“天马流星拳”这个来自日本动漫的时髦词汇,但是一个好莱坞大片里的机器人却说出了来自日本动漫的“词汇”,这种不协调的感觉不仅不会起到娱乐效果,反而会让一些观众感到可笑。更何况“天马流星拳”是一个基本上仅被80后、90后所了解的词汇,若干年后的观众再回顾这部电影时更是会感到不知所云。
除了网络潮语外,字幕组在翻译字幕时更倾向于归化的策略,有时显得太过媚俗,请看例12—17。
例12:
Maybe we can ID this man.
说不定我们能百度这个人
例13:
You smell like craiglist.
你跟58同城一样神奇
例14:
He is Mr.Punchline.
他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先生
例15:
No guts,no glory.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例16:
Penny is cuckoo for cocoa puffs.
佩妮亲你的次数和脑白金广告一样多
例17:
Relax.This place has more jamming than a Santana Concert.
别怕 这里的屏蔽比四六级考场都好
6.在数字的翻译方面,网络字幕组的翻译策略和译制片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以简洁明了为宗旨,让观众一目了然。
7.在字幕出现和淡出的时间方面,网络字幕组要比译制片厂“人性化”得多。在遇到一些语速较快的对白时,他们不会在对白一结束的时候马上将字幕淡出,而是将其保留一段时间,在下一句将要开始时再淡出该字幕,让观众有充分的时间来看完字幕。
网络字幕组虽然受到的限制较少,但是为了保证字幕的质量,越来越多的字幕组也设立了一些明文的翻译原则。以下就是某个以翻译网络公开课为主的字幕组的翻译规则:
①中文字幕中逗号、句号都不要;
②翻译、校对过程中,语气尽量轻松活泼,但谐音词、近期热点词汇、贴吧词汇、网络成语等等一切非标准汉语,尽量少用(除非授课的老师本人在搞怪)。原因很简单,一两年后这门课程可能还在,但那时的人们很可能不会明白字幕在说什么。
③翻译的时候记得把术语添加到词汇表中,以免出现前后不一的情况。
④计数用的数字,如果是一位的1、2、3……9,建议翻译成汉字的一、二、三……九,非计数用和两位以上的数字,保留阿拉伯数字。
⑤本课程几个老师的名字不翻译,保留英文名。而字幕中提到的其他人名,按照常规的翻译方法:比如Sheldon Cooper翻译为“谢尔顿·库珀”,而且在首次出现的时候翻译为“谢尔顿·库珀(Sheldon Copper)”。
从以上的对比可以看出,译制片厂和网络字幕组翻译策略的不同是由很多因素造成的。首先是影片播放媒体的限制不同,电影院影片对于时间上的限制显然要比网络视频大得多,影院电影无法暂停也无法倒退回看,所以这也注定了影院的字幕要更简洁明了,让观众在短时间内一遍就能看懂。其次是两种媒体的目的不同,电影院更注重影片的画面效果,所以自然不能出现过多的字幕遮挡画面,否则必然影响观影体验;网络视频观众则不会过于关注影片的画面效果,而会关注影片的内容本身,更有不少是出于学习的目的来观看影片的,所以稍多的字幕和注释并不会引起观众的反感。最后是两种翻译环境的限制不同,译制片厂的字幕翻译必须要通过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的检查,翻译的语言风格和内容自然会受到很大的限制;而字幕组的翻译则基本不受限制,只要不扭曲原文的意思,译者就可以天马行空,但由于译者的专业性或者校对的不严谨,字幕组的翻译质量往往参差不齐,总体质量还是不如译制片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