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儿戏》汉译对比

第三节 《不可儿戏》汉译对比

王尔德是英国19世纪著名的剧作家、诗人、散文家,其代表剧作《认真的重要性》(The Importance of Being Earnest,1895)影响巨大,在中国,先后有钱之德、余光中、张南峰等多位作家对其进行了翻译。在这几个译本中,余光中的译作《不可儿戏》反响强烈,并被搬上了舞台。本章节将对比余光中和张南峰的译本,以此来讨论戏剧翻译的特点与策略。

首先,我们来看看这部剧的名字如何来翻译。“earnest”这个词是整部剧的关键词。当时的英国上流社会将being earnest and serious(做到认真和严肃)推崇为至上的美德。在这种文化背景下,对于大多数事先不了解剧情的受众而言,earnest的意思应该是sincere及serious。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剧中的earnest一词却是人名。剧中的两位女主人公都对这个名字产生了异乎寻常的狂热爱慕,甚至并不在乎名字的主人究竟是谁。因此,译者的首要任务是处理同音同形的剧名和人名。余译将其分别处理为“不可儿戏”和“任真”,张译是“认真为上”和“任真”。比较发现,张译的题目与人名组合保留了剧名和人名同音的特点,更好地传达了earnest一词在剧中反常理的双关含意,而余译虽然传达了“认真很重要”的意思,却没有关照剧名与人名的呼应,失去了王尔德原文中的张力效果。

在处理宗教含义的句子时,不同的译者采取了不同的策略。

例1:

Divorces are made in Heaven.(1993:679)

这是王尔德仿效《圣经》中Marriages are made in heaven所造的句子。这里将marriage换成了divorce,与社会所信奉的理念截然相反。了解这一背景的源语受众(包括观众和读者)会被这种反差所吸引,从而感受幽默。但是如何使缺乏文化背景的目的语受众也能感受同样的效果,则是对译者的挑战。余和张将此句各译为:

余:离婚也算是天作之分。(1998:109)

张:所谓天拆良缘嘛。人配合的,神可以分开呀。(张于此处加尾注:人配合的,神可以分开:《新约圣经》马太福音第十六章第六节:“神配合的,人不可以分开。”)(1990:7)

可以看出,两位译者都捕捉到了原文反映的时代特征和文化理念,并且分别仿效汉语中的成语“天作之合”和“天赐良缘”,创造出“天作之分”和“天拆良缘”。张南峰曾在其著作《中西译学批评》中提到该译例,他解释说:“我担心观众听不懂‘天拆良缘’,所以加上一些解释。注脚则是为读者而设的。”张译兼顾了剧本的观众和读者,为观众做了进一步的解释,为读者点明了原文所使用的圣经典故,应该说更为全面一些。

王尔德喜剧中的人物对白极其讲究形式,非常规整。这与王尔德的唯美主义追求是有必然联系的。唯美主义学派认为,形式美的表现,远重于内容的表现。因此在王尔德的作品中,完美的形式往往暗含荒诞不经的内容。

例2:

You don't seem to realize,that in married life three is company and two is none.(1993:682)

余:阁下似乎不明白,婚后的日子,三个人才热闹,两个人太单调。(1998:115)

张:看来你还不知道,小两口,相见愁;小三口,到白头哇。(1990:14)

Three is company and two is none这句话念起来很有节奏感,结构工整对仗。然而,在常规的结构和反常识的内容之间形成了张力。如果直译为“在婚姻生活中,三人好做伴,两人不成伴”,虽然能形成反常理的张力,但却失去了严整的对仗与戏谑的内容之间所形成的张力。余译和张译都通过雕琢词句,不仅实现了严格的对仗和工整的韵脚,而且译出了原作者有意传达的反常识的张力效果。

相似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在第三幕中,Lady Bracknell在得知自己的外甥Algernon和Cecily订婚后,要求看看Cecily的侧影(profile),并且发表评论说:

例3:

The two weak points in our age are its want of principle and its want of profile.(1993:700)

原文既有平行结构又使用了头韵。一方面是具有艺术美的精致结构,另一方面是将缺乏原则(principle)与缺乏侧影(profile)荒谬地并列为社会的两大缺陷。短短的一句话实现了对受众造成的最大张力效果。译者必须在保留对仗结构的同时,既再现头韵修辞手法,又如实展现原文中将两个毫无关联的概念并置的手法。余译和张译分别如下:

余:我们时代的两个弱点,是缺乏原则,又缺乏姿态。(1998:165)

张:我们这个时代的缺点,就是光讲究恻隐之心,而不追求侧影之美。(1990:73)

余译选择放弃体现原文的头韵特点,而张译则比较特别,译者将原文中“社会缺乏原则”的意义抹去,替换为“光讲究恻隐之心”,意图很明显,就是保存原文中谐韵的精巧设计。总之,两者都表达出了原文三个效果中的两个,字数上是一致的,而且从效果上来说,两位译者虽然采取了不同的处理方法,但都能够一定程度上实现原文的张力和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