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理论中的透视

第一节 中国画理论中的透视

战国时期荀子在《荀子·解蔽》一书中写道:“凡观物有疑,中心不定,则外物不清;吾虑不清,则未可定然否也。冥冥而行者,见寝石以为伏虎也,见植林以为后人也,冥冥蔽其明也。醉者越百步之沟,以为跬步之浍也;俯而出城门,以为小之闺也,酒乱其神也。厌目而视者,视一以为两;掩耳而听者,听漠漠而以为㕼㕼,势乱其官也。故从山上望牛者若羊,而求羊者不下牵也,远蔽其大也。从山下望木者,十仞之木若箸,而求箸者不上折也,高蔽其长也。”这是对于透视关系“远大近小”的最早记载。

南北朝宗炳的《画山水序》中说:“去之稍阔,则其见弥小。今张绢素以远映,则昆阆(昆仑山)之形,可围千方寸之内;竖画三寸,当千切之高;横墨数尺,体百里之迥。”这是宗炳对山水画的透视原理运用的阐述。

晋代著名画家顾恺之在《画云台山记》中记载了对绘画作品中阴影和水中倒影处理技法的描写:“山有面则背向有影。可令庆云西而吐於东方。清天中,凡天及水色尽用空青,竟素上下以映日西去。山别详其逺近,发迹东基,转上未半,作紫石如坚云者五六枚,夹冈乘其间而上,使势蜿蟺如龙,因抱峯直顿而上。下作积冈,使望之蓬蓬然凝而上。次复一峯,是石。东邻向者,峙峭峯。西连西向之丹崖,下据绝磵。画丹崖临涧上,当使赫巘隆崇,画险绝之势。天师坐其上,合所坐石及廕。宜磵中桃傍生石间。画天师瘦形而神气逺,据磵指桃,回面谓弟子。弟子中有二人临下到身大怖,流汗失色。作王良穆然坐答问,而超升神爽精诣,俯盼桃树。又别作王、赵趋,一人隐西壁倾巗,馀见衣裾;一人全见室中,使轻妙泠然。凡画人,坐时可七分,衣服彩色殊鲜微,此正盖山高而人逺耳。”

唐代王维所撰《山水论》中,提出处理山水画中透视关系的要诀是:“丈山尺树,寸马分人,远人无目,远树无枝,远山无石,隐隐如眉(黛色),远水无波,高与云齐。”至宋代,中国山水画透视法已形成了完整的体系。

北宋著名画家郭熙在《林泉高致·山水训》中有过一段精彩论述:山水,大物也。人之看者,须远而观之,方见得一障山川之形势气象。若士女人物,小小之笔,即掌中几上,一展便见,一览便尽,此皆画之法也。……学画花者,以一株花置深坑中,临其上而瞰之,则花之四面得矣。学画竹者,取一枝竹,因月夜照其影于素壁之上,则竹之真形出矣。学画山水者何以异此?盖身即山川而取之,则山水之意度见矣。真山水之川谷远望之以取其势,近看之以取其质。……山近看如此,远数里看又如此,远十数里看又如此,每远每异,所谓“山形步步移”也。山正面如此,侧面又如此,背面又如此,每看每异,所谓“山形面面看”也。如此是一山而兼数十百山之形状,可得不悉乎!山春夏看如此,秋冬看又如此,所谓“四时之景不同”也。山朝看如此,暮看又如此,阴晴看又如此,所谓“朝暮之变态不同”也。如此是一山而兼数十百山之意态,可得不究乎!春山烟云连绵人欣欣,夏山嘉木繁阴人坦坦,秋山明净摇落人肃肃,冬山昏霾翳塞人寂寂。看此画令人生此意,如真在此山中,此画之景外意也。见青烟白道而思行,见平川落照而思望,见幽人山而思居,见岩扃泉石而思游。看此画令人起此心,如将真即其处,此画之意外妙也。……山有三远:自山下而仰山巅,谓之高远;自山前而窥山后,谓之深远;自近山而望远山,谓之平远。高远之色清明,深远之色重晦;平远之色有明有晦;高远之势突兀,深远之意重叠,平远之意冲融而缥缥缈缈。其人物之在三远也,高远者明了,深远者细碎,平远者冲淡。明了者不短,细碎者不长,冲淡者不大,此三远也。……山有三大,山大于木,木大于人。山不数十里如木之大,则山不大;木不数十百如人之大,则木不大。木之所以比夫人者,先自其叶,而人之所以比大木者,先自其头。木叶若干可以敌人之头,人之头自若干叶而成之,则人之大小,木之大小,山之大小,自此而皆中程度,此三大也。

图4-2 国画《归处》局部(张诗扬画)

元代的黄公望、明代的沈周等画家遗留下来的书画评论作品中皆论及透视问题。至清代,西洋艺术传至中国,出现了宫廷画家郎世宁等优秀油画大师。郎世宁(Giuseppe Castiglione,1688-1766)原名朱塞佩·伽斯底里奥内,意大利人,清康熙帝五十四年(1715)作为天主教耶稣会的修道士来中国传教。郎世宁将欧洲的绘画技术带入宫中,使很多清代宫廷画家重视写实和透视关系。随着中西方艺术交流的推进,近现代中国绘画技法中糅杂了更多的西方元素,透视技法越来越受到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