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形而上学问题

我不相信形而上学的全称因果原则。（还要强调的是，我也不相信更为强势的“科学”决定论原则，这一点将在《后记》第二卷中进行讨论。）但是，正如上文所述，我确实相信下述较为弱势的原则“存在至少一个真的自然律”。下面我将概述几个支持它的论证，之后我会关注一下我采纳的这种形而上学立场自身的某些难题。

让我们首先回顾一下我在第2到4节中给出的关于问题第一状态的解答。在那里我强调过，科学理论都是猜测或猜想，可能为真也可能为假，而且即便某一理论是真的，我们也永远不可能知道它是真的。现在我想强调指出的是，我们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某一理论是真的，这个事实本身不能作为理由以说明它不应当是真的。这可能是一个暂时终止我们信仰的理由，但它绝不是支持我们不信仰——即相信理论是假的——的理由。[55]

现在我们可以看看我在第4节中对第三阶段的回答。在那里我说过，如果我们时刻准备着依据新的论证——例如新的经验证据——改变想法的话，那么遵循（并因此而相信）一个经过彻底讨论和良好检验的科学理论就是合理的。

就某种意义而言，这个论点也解决了问题的第四阶段。因为相信一个陈述和相信一个陈述为真，这是一码事。（这里依据的是塔尔斯基的理论。）因此相信存在着一个真的自然律也是合理的，只要它经过彻底讨论和良好检验。

但是，上述回答也许不能令人完全满意。在最初表述此问题的时候我们提到了休谟，这也许能说明为何还存在着不满：如果说休谟没有公开承认他是一个唯心主义者的话，他至少也是一个怀疑论者，怀疑着物理世界的实在性。他的怀疑论与他对归纳的观点紧密相联。他承认，定律赋予我们对物理世界的信仰非常强大，但他也断言这个信仰毫无基础。这表示问题的第四阶段应当表述如下：“我相信我们生活于实在的世界中，这个世界具有某种结构性秩序，并以定律的形式呈现给我们。可你能表明这个信仰是合理的吗？”

这个论题涉及的是形而上学实在论，其形式不在于强调物理物体的存在性，而在于强调定律的存在性。因为物理物体仅仅是世界类似定律结构的一个方面，是这个世界确保了它们的（相对的）续存，而另一方面，也是这个世界表明了物理物体的存在（休谟非常怀疑这个存在）蕴涵着客观物理规律的存在。（对照第16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