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为亲者讳

(一)为亲者讳

成公六年,“壬申,郑伯费卒”。郑悼公死,还在五月丧期之内,夷狄就来犯了。《春秋》不书“葬”而只记“卒”,何休《解诂》说:“不书葬者,为中国讳。虫牢之盟,约备强楚,楚伐郑丧,不能救,晋又侵之。故去葬,使若非伐丧。”[38]楚师伐丧,可恨,但晋国不仅不遵守先前已经订立的盟约及时派兵援救,反倒于冬季也侵入郑国。郑、晋原本都是姬姓封国,兄弟伯仲,所出不远,理当情如手足,可混到今天,不但有难不帮,还踩上一脚,不仁不义之极,郑有辱,晋更耻,孔子书郑悼公以“卒”,揭诸夏中国之羞,目的在于激起他们最起码的亲爱之心。

襄公二年,“六月,庚辰,郑伯睔卒”。郑悼公之弟郑成公,名睔。鲁成公九年,晋国因为郑成公擅自与楚国订立盟约,便抓了郑成公而大举讨伐郑国。国不可无主,郑人害怕晋国下黑手,就干脆立郑成公的庶兄繻为君。谁知晋国后来又放了郑成公。郑人听说他要回来了,就又杀了繻,而迎接他。晋执睔,丧失了手足情分;郑人杀繻也没有顾忌手足情分。兄弟之国,相煎相杀,错上加错,心何以堪!孔子就是死不书“葬”,为亲所讳,所呼吁的是做人不可丧失的一种亲爱之情。

襄公“十有二年春,王三月,莒人伐我东鄙,围台”。《公羊传》曰:“邑不言‘围’,此其言‘围’,何?伐而言‘围’者,取邑之辞也;伐而不言‘围’者,非取邑之辞也。”何休《解诂》曰:“不直言‘取邑’者,深耻中国之无信也。”莒人于襄公九年冬月与晋、宋、卫、曹等国联合伐郑,十二月又在戏邑签订同盟。当年底,楚国伐郑,莒人不救,郑国便放弃与莒人为友。鲁、莒相邻,原本都是周天子的封国,血脉关联有史可鉴,分叉并不遥远,但莒人却先后于襄公八年、十年、十二年、十四年四次攻伐鲁之东鄙,而与异姓齐侯之犯我北鄙、夷狄之犯我南鄙(襄公十五年)在性质上无异。“不务长和亲,复相贪犯,故讳而言‘围’以起之。”及至孔子之所见世,诸侯之间六亲不认,情谊淡漠,加之“中国以弱,蛮荆以强”[39],如果《春秋》继续坚持“外诸夏”的导向,则诸夏必亡,于是便大有“内诸夏”之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