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条　在天使的理智中是否可能存在有谬误？

现在我们着手讨论第5条。

异议：在天使的理智中似乎可能存在有谬误（falsitas）。

理据1：因为反常属于谬误。但是，按照狄奥尼修斯在《论神的名称》第4章第23节中的说法，“魔鬼具有反常的想象力。”所以，在天使的理智中似乎能够存在有谬误。

理据2：再者，无知是错误地评价事物的原因。但是，一如狄奥尼修斯在《天国等级论》第5章第1节中所说，在天使中是可能存在有无知的。所以，天使中似乎能够存在有谬误。

理据3：还有，每个缺乏关于智慧的真理并且具有邪恶理性的事物，在其理智中都存在有谬误或错误。但是，狄奥尼修斯在《论神的名称》第7章第3节中却认为魔鬼具有这样的理智。所以，在天使的理智中，似乎能够存在有错误。

但是，从另一个方面看，哲学家在《论灵魂》第3卷中却说过：“理智总是正确的。”[9]奥古斯丁在《83问题集》问题32中也同样说过：“除真理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得到理解。”但是，除非藉理解，天使认识不到任何东西。所以，在天使的知识中，既不存在欺骗，也不存在谬误。

我的回答是：这个问题的真理部分地依赖前面已经讨论过的。因为前面（问题58第4条）已经说过，天使理解事物，不是藉组合和区分，而是藉理解一件事物之所是。因为一如《论灵魂》第3卷第6章中所说：“就理智相关于一件事物之所是而言，它总是正确的”，这和感觉相关于其固有的对象一样。[10]但是，当我们藉某种复合认识一个事物的本质时，欺骗和谬误就藉偶性潜入我们的思想之中；而且，这样的事情会也发生在下面的情况中：当我们把一个事物的定义当成另一个事物的定义时，或者一个定义的组成部分不能一致时，比如我们欲把“四足的会飞的野兽”当成某种动物的定义时，就会产生这样那样的错误，因为根本不存在这样的动物。而且，这样的事情在复合事物中也会发生，因为复合事物的定义是从不同的部分中分离出来的，其中的一个部分是其他部分的质料。但是，按照《形而上学》第9卷第10章中的说法，“在对单纯实质（quidditates simplices）的理解中却不存在任何谬误”。[11]因为，或者单纯的实质根本没有得到理解，这样我们就对它一无所知；或者，单纯的实质为我们精确地如其所是得到理解。

所以，任何谬误、错误或欺骗都不可能自行地存在于任何天使的心智之中；然而，这样的事情却能够偶然地发生，而且，与发生在我们之中的方式也有所不同。因为我们有时是通过组合的和区分的过程来把握一个事物的本质的，比如，当我们藉区分和推证来获得一个定义的真理时，情况就是如此。天使的方法却不是这样，因为天使是通过认识一个事物的本质来认识与之相关的可以说到的每一件事物的。显而易见，一个事物的本质可能是关于适合于这一事物或者被从这一事物排除的每一个东西的知识的原则，但却不可能是那些依赖上帝的超自然命令的东西的原则。因此，由于善良天使具有诚实的意志，他们从关于事物的本质的知识出发并不能够对那些属于仅仅超自然地服从上帝命令的事物形成任何判断；所以，在善良的天使中不可能存在有错误或谬误。但是，由于魔鬼的理智被邪恶的意志引离上帝的智慧，他们有时仅仅依据同样事物的自然条件来形成他们对于这些事物的意见。就任何事物的自然属性而言，魔鬼也是不会受到欺骗的；但是，就与超自然的事物相关的东西而言，魔鬼就能够误入歧途；比如，看见一个死人时，魔鬼就可能设想这个死人不会再站起来；或者，看见基督这个人时，他们可能认为他不是上帝。

从上面所说的这些话出发，对这一问题的正反两方面的理据的回答也就显而易见了。因为魔鬼的邪恶源自他们对上帝智慧的不服从；就本性上可被认识的事物而言，在天使中不存在任何无知；但是，对于只能被超自然地认识的事物而言，在天使中却存在有无知。进一步说，显而易见的是：天使对事物之所是的理解总是正确的，只是在偶然情况下，即天使被以一种不正当的方式引向某种组合或区分时，天使的理解就可能出现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