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条 魔鬼的理智是否是由于其缺乏关于所有真理的知识而变得黑暗的？
现在我们着手讨论第1条。
异议：魔鬼的理智似乎是由于被剥夺了关于所有真理的知识而变得黑暗的。
理据1：因为如果他们认识任何真理的话，那最重要的就是认识他们自己，就是说，认识独立实体。但是，这与他们的不幸没有任何关系。因为这样的知识属于大幸福，乃至许多作者都把关于独立实体的知识当成是人的最高幸福（问题88第1条）。所以，魔鬼被剥夺了关于真理的所有知识。
理据2：再者，在魔鬼的本性里最明白的东西似乎对天使特别明白，不论是好的天使还是坏的天使，都是如此。在我们自己本性中最明白的东西不是对所有人都最明白的，之所以这样，原因在于我们的那从心像里抽象出知识的理智有缺点；正如猫头鹰看不到太阳的光线乃是由于眼睛的缺点使然。但是，上帝自身是最显然的，魔鬼之所以不能认识上帝，乃是因为上帝是至高无上的真理；而且还因为魔鬼的心不清净，但他们却是只有藉心才能看到上帝的。所以，魔鬼也不能认识其他的事物。
理据3：还有，依据奥古斯丁在《〈创世记〉文字注》第4卷第22章的观点，天使专有的知识有两种，即早晨的知识和傍晚的知识。但是，魔鬼却没有早晨的知识，因为他们根本看不到存在于上帝之道中的事物；而且，魔鬼也没有傍晚的知识，因为这种傍晚的知识把被认识的事物归于造物主的称赞；因为在傍晚过了之后早晨就到了，正如《创世记》第1章所说。所以，魔鬼没有关于事物的任何知识。
理据4：还有，按照奥古斯丁在《〈创世记〉文字注》第5卷第19章中的观点，天使在他们的受造中就认识了上帝之国的奥秘。但是，魔鬼却被剥夺了这样的知识，因为一如《哥林多前书》第2章第8节所说，“他们若知道，就绝不把荣耀的主钉在十字架上了”。所以，由于同样的原因，他们便被剥夺了所有其他的关于真理的知识。
理据5：还有，凡一个人认识的真理，要么是藉本性认识的，如我们认识第一原则；要么是从其他东西得到的，如我们是通过学习认识的；要么是通过长期的经验获得的，如我们藉发现认识事物。但是，魔鬼不可能藉他们自己的本性认识真理，因为一如奥古斯丁在《上帝之城》第11卷第19章和第33章中所说，善的天使与魔鬼分开正如光与黑暗分开一样；而且一如《以弗所书》第5章第13节所说，每一种显现都是由光造成的。同样，魔鬼既不能藉启示也不能藉从善的天使学习来认识，因为《哥林多后书》第6章第14节说：“光明和黑暗，有甚么相通呢？”他们也不能藉长期的经验认识，因为经验来自感觉。所以，在魔鬼中不存在关于真理的任何知识。
但是，从另一个方面看，狄奥尼修斯在《论神的名称》第4章第23节中却说过：“我们所说的一些赐给恶魔的赠品，完全没有改变，而依然是完整的和最光辉灿烂的。”然而，关于真理的知识就存在于这些本性的赠品之中。所以，在魔鬼中是存在有一些关于真理的知识的。
我的回答是：关于真理的知识有两种，一种出自本性，另一种出自恩典。出自恩典的知识也同样有两种，第一种是纯粹思辨的，例如，当上帝的秘密被灌输给了某个个体的时候，情况就是如此；另外一种是实际的，并且产生对上帝的爱；这种知识专门属于智慧的赠品。
在这三种知识中，第一种知识在天使中既不可能被剥夺也不可能被减少。因为它出自天使的本性，依据天使的本性，天使是一种理智或心智。由于天使的实体的单纯性，没有东西能够从他的本性剥离出来，乃至不可能像一个人被砍掉手足或剥夺掉这人的其他东西来惩罚人那样，藉减少他的本性力量来惩罚他。所以，狄奥尼修斯在《论神的名称》第4章第23节中说，本性的赠品在魔鬼中依然是完整的。所以，魔鬼的本性知识没有被消灭。但是，出于恩典而且由思辨构成的那第二种知识只是被减少了而没有被完全从他们那里剥夺掉；因为，这些神圣的奥秘只是把那些必要的东西启示给了他们，而且这要么是通过天使进行的，要么如奥古斯丁在《上帝之城》第9卷第21章所说，是通过“上帝能力的某些尘世的作品”进行的；但是，魔鬼并没有像圣洁的天使那样得到同等程度的启示，上帝在他自己的道中把更多的东西、更清楚地启示给了圣洁的天使。但是，第三种知识，比如关于仁爱的知识，则被完全剥夺掉了。
答异议理据1：幸福在于自身专注于某些较高级的东西。独立实体在本性的层次上高于我们；所以，人是能够藉认识独立实体获得一种幸福的，尽管他的完满的幸福即在于认识第一实体即上帝。但是，一个独立实体认识另一个则是完全合乎本性的；正如我们认识感性事物是合乎本性的一样。所以，正如人的幸福不在于认识感觉事物的本性一样，天使的幸福也不在于认识独立的实体。
答异议理据2：在天使的本性中最明显的东西是被隐藏着而为我们所不知的，因为它超出了我们的理智的范围，而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是从心像抽象出知识的。然而，上帝的实体不仅超出了人的理智的能力，而且甚至超出了天使的理智的能力。因此，甚至天使也不可能凭他自己的能力认识上帝的实体。但是，由于天使的本性的完满，他就能够凭他自己的能力比人更高程度地认识上帝。关于上帝的这样的知识当然也存在于魔鬼之中。虽然魔鬼不拥有与恩典同在的纯洁，但是，他们却拥有本性的纯洁；而且，这足以使他们获得从他们的本性而言属于他们的那些关于上帝的知识。
答异议理据3：与卓越的上帝之光相比，受造物乃是黑暗；因此，受造物在它自己的本性之中的知识被称为傍晚的知识。因为傍晚与黑暗相似，可是傍晚还拥有一些光；但是，当光完全消失时，那就是夜晚了。因此，受造物本性中的关于事物的知识，当被用来赞美上帝时，因为它存在于善的天使之中，具有上帝之光的某些东西，因此不能够被称为傍晚的知识，而只能被称为“夜晚”的知识了。所以，我们在《创世记》第1章第5节读到，上帝把光暗分开，“称暗为夜。”
答异议理据4：所有的天使起初都具有一些关于上帝之国的奥秘的知识，这种知识在基督里臻于完满；大部分天使从他们观看上帝之道那一时刻起就受到祝福，但是，魔鬼却没有看见上帝之道。然而，并非所有天使都同样完全地领会到了上帝之道；所以，当基督来到世界时，魔鬼也不那么充分地认识到道成肉身的奥秘。因为，正如奥古斯丁在《上帝之城》第9卷第21章中所说：“这样的奥秘并没有像显示给享受分有上帝之道的永恒的圣洁天使那样显示给魔鬼；但是，就魔鬼通过恐怖袭击圣洁天使而言，这些奥秘还是被魔鬼藉一些尘世的后果而知晓了。”因为如果魔鬼完全而且确定地认识到基督是上帝之子以及基督受难的结果，他们就绝对不会把光荣的主钉上十字架了。
答异议理据5：魔鬼以三种方式认识真理。第一，通过他们本性的智慧。尽管他们因为缺乏恩典之光而变得黑暗，但是，他们却为他们的理智本性的光所照亮。第二，通过来自圣洁天使的启示。因为虽然魔鬼与圣洁天使在遵从意志上不合，但是，由于他们理智本性相同，就他们能够接受为对方所彰显的东西而言，他们还是一致的。第三，他们通过长期的经验认识真理，但却不是通过出自感觉的长期经验；当他们的内在的可理解的种相所具有的相像在个体事物中成全时，他们就马上认识了一些事物，他们以前不认识的东西就消失不见了，一如我们在前面（问题57第3条答异议理据3）讨论天使的知识时所说的那样。